雷雨中的思念

有些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行渐远，但他们那平凡而又朴素的身影会永远刻印在大地上。

爷爷去世已近十年。我仍旧记得那天窗外温和的风儿，柔和的阳光以及讲台上老师从容的讲课声，都催眠一般让人昏昏欲睡，所以当父亲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的时候，我甚至有些埋怨他的急躁。但接下来他就告诉我，爷爷去世了。

父亲来学校是带我回去参加葬礼。葬礼的过程有些繁琐，我浑浑噩噩地跟在父亲身后，外界悲伤的味道充斥麻木的大脑。在一张张表情沉重的面孔下，隐藏着不近人情的淡漠。接近宕机的大脑直到最后看到棺木落下，才终于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爷爷去世前外出卖菜时出了车祸，伤到了头，所幸抢救了回来，但也变得有些痴呆，衣食住行都由奶奶照顾，原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们去看他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坐在堂屋门口，直直地看着院子里的榆钱树，像是在思考什么，也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颗榆钱树是爷爷和奶奶结婚时种下的，迎着风雨在院子里站了几十年。每年春天发芽，榆钱挂满树枝，奶奶总会采一些下来做成香喷喷的榆钱窝窝。小时候调皮，总是爱往榆树上爬，又总是被爷爷或者爸爸揪下来。这颗榆钱树可以说承载了三代人的记忆。

我对爷爷的印象并不多。从小学起就去外地念了寄宿学校，即便回来也很少去爷爷家。每次去的时候，也总是奶奶在絮絮叨叨，爷爷只是沉默地在一旁看着我，偶尔才会说句话。

奇怪的是，人们对于事情的印象深浅程度并不是由时间顺序决定的。对于爷爷，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的一次雷雨天。那天是幼儿园的一场考试，由家长陪同。起初并没有下雨，爷爷便骑着三轮车带我去了学校，在考试中途窗外却开始雷雨交加，巨大的雷声让孩时胆小的我战栗不已，伏在桌上瑟瑟发抖。

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外等待的爷爷走进屋来，在我身旁坐下，一言不发地将发抖的我搂进怀里。那时的我懵懂无知，只觉得那一刻无比的安心，外面的雷声也从愤怒的吼叫变成有力的心跳。

那天考试结束后，爷爷载我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后面看着路旁的田地，庄稼们在雷雨的洗礼后更显生机，天空更加蔚蓝，空气也格外清甜。年幼的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打雷下雨也不是那么可怕。在后来的无数次雷雨里，我总能回忆起那天，在乡村小学的一间低矮狭窄的教室中，在狂风惊雷的怒号下，那温暖又令人安心的怀抱。我思念着那个怀抱，也思念着那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