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唯有年不可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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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是啥,年就是一家人全全地坐在一起吃顿饺子。                                                          ——九十六岁的奶奶说。

01

腊月二十九,除夕前一天的早上,太阳已经喜眯眯地爬上了山头,愉悦地俯瞰它的臣民。讨喜的小鸟叽叽喳喳组成一群飞来飞去。不知谁家的窗户没有关严实,新年好的音乐溢到了大院。

平时比较安静的大院,此刻热闹非凡。有人洗衣服,有人除尘,有人宰鸡,有人杀鱼,有人炸丸子……更多的是提着大包小包买回年货的人,嘴里互相说着新年的话题,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

李大爷穿戴整齐地从卧室出来,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还是睡衣裹身的老伴,诧异极了。

“二女,你咋还不换衣服?”

二女是李大妈的小名,在娘家排行老二,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亲切的称呼就开始伴随她。

“换衣服干啥呢?”李大妈头都没动,兴致不高地回了一句。

“不是说好今天去集市上买糖果吗?”

“你健忘啦,昨天晚上儿子不是说他的项目还没有完,今年不回家过年了吗?还买什么糖果?”李大妈扭过头白了李大爷一眼,又把头转向电视机。

随着老伴的动作,李大爷的目光也瞄向电视机。

足球比赛?老伴啥时候开始喜欢上体育频道了?不是一直喜欢热热闹闹的伦理剧吗?口头禅是电视机里的小孩子跟她的宝贝孙子一样惹人喜爱。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再盯着老伴一看,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眼神还不知飘到了哪个角落。唉,都是儿子一家不回来过年惹的祸。

回头再看看厨房里堆的各种年货,也不由地摇了摇头。看来今年的年味浓不了。

话说坐在电视机前把电视节目当背景的李大妈,昏昏欲睡。

02

“二女,起床了,今天是除夕,你大姐还没回来,有许多活需要你干。”

做为家里的老二,有些活是她责无旁贷的。大姐虽然只比她大五岁,已经在外打工两年了。前几天联系说,除夕的今天到家。

今年的除夕与以往有些不同,鹅毛大雪从昨天夜里开始飘洒,现在地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抬头看看铅色的天空,丝毫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纯白了世界,但人们的心灵有点不美丽。

“你说,老大今天啥时候能回来,这种天气车能走吗?”妈妈忧心地说。

“吃了饭,我去城里接孩子。”爸爸避过这个不愿意深思的问题。

“我跟你一块去吧。”

“别,除夕啦,你留下来收拾,我一定把老大接回来。”爸爸加重音量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吃过早饭,爸爸拿了一把铁锹(路滑当拐杖用)就出发了。家离县城有十几里地,天气晴好时需要一个多小时,今天这天气,可能少不了两小时。

妈妈一再强调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县城去车站守着。爸爸的身影转过弯不见了,妈妈还在远眺,还在自言自语一定要接到。

妈妈安排二女和弟弟擦玻璃,收拾屋子。自己开始弄饺子馅,平时乒乒乓乓的悦耳声,今天听来特别让人心烦。弄着弄着,就开始发呆,平时几十分钟的工程,今天被拉长到一个半小时。

妈妈还不时瞄向钟表。今天的时间也惹人讨厌,走地格外慢,格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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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昏暗下来,披着一身雪的爸爸终于推开了家门。妈妈猛地站起来,欣喜地看向爸爸身后,没有大姐的身影,笑容刹那冷却。

“我在车站等了一天,回来五辆大巴,都没有大女。也去丽丽家看了,丽丽也没有回来,应该是雪太大,她俩没有坐上车。”说到后面,爸爸的声音低了下去。

窗外的鞭炮声开始喧嚣,正是接灶王爷的时刻。随着鞭炮声一起挤进家门的还有邻居家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声。

与这一切做对比的是一室的安静。除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没有第二种声音。连一贯喜欢追着人的裤脚喵喵叫的小猫,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

平时最注重过节,最注重仪式感的妈妈,早早地躺在炕上睡了,辗转反侧地睡着。好像忘记了还有包饺子这回事。

二女手忙脚乱活好面,跟弟弟开始笨手笨脚包饺子,手中的饺子无论如何都会裂开一个小口。弟弟的额上、头上全是面粉。如果平时,二女会取笑几句,但今天,她只是轻轻地擦去弟弟面部的面粉,低头继续与饺子斗争。

初一早上的饺子,也是姐弟俩摸索煮熟的。此时叫面皮应该更合适,完好的没有几个。就是完好的这几个是出乎意料的个头大,出乎意料的皮厚,出乎意料的馅少。

沉默中结束了新年的第一顿饺子,所有成员的饭量不约而同地骤减了。此刻,无论炉火怎样热烈地燃烧,家里还是清冷的。

吃过饭,爸爸又准备去县城看看,妈妈也急急忙忙穿鞋坚决要求一块去。

“你的脚不能着凉,我一个人去。”爸爸劝着妈妈。

“我也去,在家我急得没法待。”妈妈急切地说。

爸爸看了看妈妈,同意了。

(小美女拍滴)

这时,有人敲击大门。随着大门的拉开,大姐的身影出现了。

“昨天怎么回事啊?”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大姐身边,拉着大姐的手,急切的问。

“因为下雪,车延误了,下午五点才回到城里。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就去丽丽家住了一夜。她家没有电话,街上的公用电话也关门了。”大姐详细地解释着。

“啥也不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爸在一旁高兴地说。

妈妈红着眼圈打量完大姐,连忙说:“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饺子。”

炉子上的锅又一次开始沸腾,袅袅热气刹那就充盈了整个房间,温暖了整个房间。妈妈的脸立即艳如春花,一边忙着把饺子放进锅里,一边大声地安排爸爸赶紧把年前准备的小零食端出来,东边屋放一盘,西边屋再放一盘。

安排完爸爸又对二女说:“把大家的新衣服都拿出来,今天都得穿得新新的。”

扭过头又冲着弟弟喊:“放鞭炮去,大过年的,怎么能不放鞭炮呢?”

“好嘞!”

弟弟欢快的身影消失不到三分钟,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开始唱响。鞭炮声和着一阵阵的欢笑声,搅热了空气,勾来了年味。

年味浓浓地笼罩了这个农家小院。

03

叮铃铃,叮铃铃……

李大妈睁开朦胧的睡眼,愣了一会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个梦,做了个长长的梦。其实也不能说是梦,那是她已经刻进骨头的记忆。

此刻她的手机在茶几上欢快的唱着,屏幕上跳跃着儿子的名字。

“儿子呀,你说啥?”李大妈突然提高的声音,招来了在里屋看书的李大爷。

李大爷盯着多云转晴的老伴,有点困惑,谁的电话能吹散老伴脸上的乌云?

李大妈放下电话,风风火火地一边向卧室走去,一边解自己睡衣扣子,还不忘吩咐李大爷:

“老李,赶快换鞋,咱们上街去买儿子想吃的炸软糕,还有媳妇想吃的炖猪脚,小孙子的芝麻糖,千万可别再忘了。”

“停!停!你不是说他们不回来过年,没什么意思,不用准备了吗?”李大爷一脸不理解地看着老伴。

“儿子刚才打来电话说,他的项目临时加了三个人,今天晚上加班弄好,会在明天除夕这一天赶回来的。”结尾的语调是欢快上扬的。

于是,周围邻居又开始看见这样的一幕,进入腊月就开始看见的一幕。李大爷和李大妈像燕子啄泥一样往家搬东西,早上拿回一些,中午拿回一些,晚上又拿回一些。

让大家纳闷的是,能吃得了那么多吗?

有人把这种疑问抛了出来,李大爷还没张嘴,李大妈抢答道:

“儿子一家都回来,这么圆满的年,陪衬是越多越好。”

“吃不了会浪费的。”有人提醒。

“不怕,他们上班时,我们俩吃,几个月都不用上集市了。如果他们想吃,我们却没有备下,那怎么行呢。”

听的人都有些感动,这就是当父母的!

除夕的晚上,李大爷、儿子、儿媳坐在沙发上吃着零嘴,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不时扭头交流着。小孙子嘴里喊着爷爷奶奶,爬高爬低,玩得不亦乐乎,搅热了一室的空气。

茶几上的各种零食已经堆成了小山,满脸开花的李大妈继续像只勤劳的蜜蜂,一会端来一碟碧根果,一会又端来榴莲干……

嘴里还有小曲在婉转地飞出,伴着春晚的热闹在屋内流窜……

孩子回来的年,才叫年!孩子在的年,才有年味!不可辜负!                                                ——李大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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