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散记

写给自己之十五
生日散记

被闹铃惊醒，已是清晨六点。五月八日，这是我公历的生日。我的意识仍然在梦中，却不得不强行中断。今天又轮到我值班测体温，我必须在七点整准时站在教室门口。

昨夜下了一场雨，像老天爷打了一个喷嚏，刚刚见到地面的吸水砖上的水渍就停止了。空气中依然有一些土腥味，稍带着淡淡的槐花香。我在槐花的甜香味里降生到这个世界，也在每个夏季的开端重温这种芬芳。近半个世纪过去后，我也在槐花香夹杂土腥味的气氛里体悟尘世的味道。

每个人都口衔花枝降临尘世，满心希望在鸟语花香的世界成长和生活，却不曾预料尘世的复杂。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人不再那么简单，也不再那么纯粹，复杂似乎成了每个人的宿命，仿佛成长成熟的结果就是复杂。

剥开岁月的洋葱，每一层都透出浓烈的辛辣味儿，也像是我出生后的生活经历。然而，当我细嚼慢咽，仍然品出了辛辣味儿尾声中的丝丝甘甜。或许这就是命运在我身上的独特呈现，让我年过半百的生日有了耐人寻味的意义。

最近的一个节日已过去了四天，出生在这一天别有一番意味。生理年龄上的青年早已与我无缘，心理年龄上感觉到，青春从未远离，昨天的我与今天的我没有什么两样。我一直在质疑：我该悲伤还是该庆幸？但我确信，心怀希望就永远有希望，心怀梦想就一直会幸福。

这个清晨延续了连日来的阴冷，刚换上夏装的我拉上了夹克的拉链，匆匆走在清冷的大街上。稀稀拉拉的孩子们也晃悠在上学路上，广场舞的音乐声有些单调，仿佛被延续了几天的微风稀释了。校门口的一排银杏树枝繁叶茂了，准备好了遮挡夏秋季节暴烈的阳光，而初夏的阳光似乎还在犹抱琵琶半遮面，迟迟不肯热烈起来。校园铁栅栏上的爬山虎已郁郁葱葱了，作为孩子们学习的背景墙也颇有些诗意。

我的思绪像梦游一样从家跳跃到了办公室。当一眼看到桌上的测温枪，面对现实工作时，我才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这样的状态像是一种轮回，与我年复一年的生日极其相似。五四节之后的生日做梦，一天天庸常的生活中看花开花谢，在秋叶飘飞的时节散落一地。像我出生在糟糕的年代一样，生不逢时，生活的折磨让我铸就了坚韧的性格，爱做梦，也无一幸免的破碎，但却始终未被打败。每一个梦的破灭都坚定了我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念，我也将继续做梦，继续战斗。

亲戚搬家到深圳时送了我一套俄罗斯套娃，听闻过这种非遗艺术，电影里也观看过，却从未亲手把玩过。今天，我又想起了那套俄罗斯套娃，生日中的我也像是其中的一个。每一个生日即是对上一个生日的掩藏，把过去一年的我掩藏在下面，把最大最新的自己暴露于尘埃中，接受尘世的洗礼。值得庆幸的是，最外面的那个我和藏在最深处的那个我形神一致，无非是体量差别。

我相信，当垂垂老矣，打开尘封的一切，我还是原来的我，那个简单纯粹口衔花枝的婴孩。

2020年05月0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