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 一墙之隔，人如蝼蚁

开篇万千蝼蚁独自打转，汇集成《智齿》二字，电影从筹划到制作完成，历时8年。肮脏潮湿的香港街头，风格化的镜头质感，密度极高的叙事信息，这个把香港拍出末世感的导演，真的有点东西。

故事讲述一老一新两名警员调查一起连环凶杀案，却莫名牵扯出连串事故的故事。照理说，这样老套的香港悬疑警匪片，已然不是什么新鲜题材，况且《智齿》确实在故事情节的设计上都略显单薄，但往往越简单的事，才越能看清故事背后的唯一主体——人性。

“我们是垃圾，那又怎么样？”

垃圾车、垃圾场、被社会抛弃的“垃圾”，全片用了最脏的视角，拍摄了最肮脏的香港和人性。王桃（刘雅瑟饰）因一次毒驾，撞上了展哥（林家栋饰）的老婆，致其变成植物人，爱妻心切的展哥为了报仇，在重遇王桃后，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到死神面前，而王桃，她本想在暗无天日的缝隙苟活，未曾想过也渴望实现救赎，在重新遇到展哥后，王桃一共道歉了5次，为求原谅，她冒着生命危险，出卖黑帮，在侮辱和胁迫中展示出动物本能的求生欲望，她不止一次说道：“我好辛苦，好害怕，但是我不想死。”相反的，展哥毫不留情地将王桃逼上绝路，而在得知展哥滥用私刑后，警察局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干预和制止。影片中，警察作为正义的维护者，形象却模糊不清，究竟，谁比谁高尚，谁又比谁干净呢。

当你凝望深渊时

深渊也在凝望你

黑白的画面隐去了更多的血腥与脏乱，其中除了照顾观众的观赏心理以外，或许更想通过这一层灰度表达社会的灰暗、绝望与身不由己。影片中的一些割裂的画面也表现得尤为刻意，掩藏在众神像中的尸块，垃圾车内发臭的尸体与吃瓜的路人，繁华的主干道与垃圾堆中的凶案现场，仅一墙之隔，却天差地别，那些被高速发展的社会丢弃的垃圾，沦为蝼蚁蝇虫，被判定再也不配拥有都市的繁华与热闹。

影片后半部分，在禁锢王桃的垃圾堆中，圣母玛利亚和缠绕绳索的小鹿威严地伫立在那里，面目模糊的雕像，被绳索禁锢的小鹿，基督教的神圣与佛教的正义都曾希望能通过人类的信仰去改变世界，而此时面对凶手对王桃实施暴行，却不能在现实中干预，在这一刻，神明也似乎成了一种致命的讽刺。

写在最后

要说我最喜欢的一个片段，那绝对是展哥和王桃的一段楼道追逐戏。展哥竭力追捕疑犯，王桃拼命逃离仇家的追杀，两条本不相干的故事线，通过交叉蒙太奇把斗争和冲突推向了高潮，也是从这里开始，两个故事有了交汇，人物的宿命感得到无限放大。

当然，片子还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比如两个警察为了找失枪把王童锁在无人看管的地方、杀手是个莫名其妙的有恋母情结的日本移民、打斗场面拖沓、展哥最后找王童的时候故意不喊她名字导致自己被错杀等等。但是这一切，都阻碍不了它确实是一部好片子。流畅的节奏把控，被弱化的悬移情节，被聚焦的“社会垃圾”，影片的最后，是任凯对王童说的一句话，“展哥叫我跟你说，对不起”，她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救赎，听到的却不是一句原谅；她终于可以告别过去，却不可避免地将重新笼罩在错杀展哥的自责当中。

肮脏与纯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社会的阴暗底色，人们受困于此，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原地打转的蝼蚁，找不到通往光明的出口。在与恶交手的时候，我们常常提醒自己要驯服恶，却忘了告诉自己，不要成为恶，更不要沉溺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