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老地方等你(25)

原创  夏闲云  闲云醉语

这两天,医院领导纷纷找吴优谈话,善意地提醒她,医生的使命是治病救人,对待病人要耐心、细心、暖心,但必须保持理智,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让爱心泛滥。

也有领导严肃地警告吴优,徐若菲前夫一家人也在关注她为徐若菲做主这件事,万一手术失败,周家人可能借助网络的力量闹事。到时候,不但吴优逃不了干系,医院也会受到牵连。

吴优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着她和徐若菲的共同主张。在面对领导的质问和劝告时,她尽可能地保持平和的心态和稳定的情绪。她的心里清清楚楚,没有必要跟大家解释太多,因为不论她怎样解释,人们都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并支持她。他们有的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问题,有的是站在医院的角度思考问题,有的是站在吴优的角度思考问题,吴优却是站在徐若菲的角度思考问题。

徐若菲曾对吴优说过,自从父亲出事后,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想参与或经历复杂的事情。父亲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死得那么惨,这让若菲心里开始怀疑一切。那个时候她觉得,人生短暂,生命无常,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钱财、名利而浪费心思。所以,跟母亲回国后,她选择了做一名老师,从来没有考虑过任何生意方面的事情。她甚至不知道,母亲留给她的那个银行保险柜里,到底都有些什么。她忙忙活活捐赠的那些东西,只是母亲明确地给她列了清单的东西。如果按照母亲说过的内容来推断,保险柜里应该还有大笔的财产。

徐若菲坦白地告诉吴优,如果说她特别爱周在野,那是谎言;如果说不爱他却嫁给了他,似乎对自己、对周在野都不够负责。事实是,她怕麻烦,不想因为与陌生人交往而太费心神和时间,所以才选择了有世交做基础的周在野。尽管若菲的母亲生前越来越不喜欢周在野,觉得周在野的骨头轻,不带福相,不够贵气,恐怕他对若菲的好都是表面的和暂时的,徐若菲仍然觉得,周在野对她的耐心、周到、和气和无微不至已经足够了。

母亲耐心地开导若菲道:“若菲,你们还在处朋友,周在野就心安理得地花你的钱,让你给他买衣物,给他的爸爸妈妈买礼物,你不觉得这样的男人不会有多大的出息吗?”

若菲劝说母亲道:“妈,周在野就是一个老师,收入不高,又特别孝顺,要负责他父母的生活费。如果他跟我抢着埋单,我反倒会反感他的虚荣呢。如果他像他的父母一样,花钱都不知道算计,我敢跟他在一起啊?再说了,咱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我嫁给谁还不是一样给人家花钱?若不然,留着钱干吗啊?”

母亲无奈地问:“你怎么就知道他和他的父母不一样?”

“他说的啊。”若菲叹息道,“周在野也够可怜的,他对我说,虽然他的父母都很善良,但因为生来就不是做生意的人,所以眼看着家道越来越败落却无能为力。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懈怠下来,一点斗志也没有了。周在野也想重振周家的雄威,无奈他一介书生,也只能怀着一腔寂寞。他说他一向节俭,除了买书以外,从来不随便花钱,去食堂吃饭都要好好算计,以免浪费。”

若菲的母亲急得心脏病都要犯了,但她心里明白,若菲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并且父亲的意外惨死改变了她的一些想法。如果强迫她和周在野分手,没准会导致不良后果。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陪不了若菲很久,不如放开手让她去经历一番。不论和周在野的婚姻是成是败,是福是祸,对若菲来说,都是成长的过程。

母亲去世前,反复地要求徐若菲答应她几点要求,并让若菲保证绝不食言。那个时候,在徐若菲的心中已经隐隐地觉得,母亲对周家人品的判断是对的。但是,母亲离世后,徐若菲觉得自己成了孤儿,不论家里还是心中都空落落的。周在野寸步不离地陪伴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料理母亲的后事,照顾她的起居。周在野的父母对她更是倍加关心,经常做了她喜欢吃的美食叫她过去吃,让她感受到家的温暖。

吴优听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拉过若菲的手问她,后不后悔嫁给周在野?后不后悔没有听母亲的劝告?

徐若菲摇着头说:“怎么会后悔!回国以后,我只认得周在野一家人啊。再说了,我并不是低估了周在野一家的自私和贪婪,而是高估了我自己的能力。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估计,我会第二次犯同样的错误。”

“手术成功后,你就获得了新生。你打算怎样重新活一次?”吴优振作起来,问若菲,“你还敢不敢去爱一个人?你还会不会可怜周家人?你还愿意当老师吗?”

徐若菲虚弱地却是由心地笑。她说:“优优姐,如果手术能够成功,如果我还能继续活着,哪怕只有三五年十年八年的时间,我也要像花儿一样,尽情地绽放一次。不当大善人,不当救世主,不努力去影响谁、改变谁,深爱值得我爱的人,远离自私自利、贪得无厌的人。”

“还有,我不会再介意母亲爱不爱我,我会很开心她那么爱父亲。”若菲喘息着,喃喃地说,“父亲走后,母亲整天陷入痛苦的思念中。除了钱,除了空洞的说教,她什么也没给过我。有时,我在她的身边坐上几个小时,她也不会跟我说一句话。我做好饭菜请她吃,她总是像影子一样,飘到餐桌边、勉强吃几口,再飘回到她的房间里。回国以后,她跟我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阻止我和周在野在一起。优优姐,我早就成了一个孤儿,一个有母亲的孤儿,这才是我生命中最痛苦的事情。”

听徐若菲这样说,吴优突然安静下来。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若菲丝毫也不在意母亲留给她多少遗产,为什么明知道周家人不地道、重名利,还要往火坑里跳。

“优优姐,你怎么了?你可不要担心我啊。如果手术成功,那当然好。如果不能成功,也没什么。这辈子,我能遇见你,已经很圆满了。”若菲拉住吴优的手,轻轻地说,“优优姐,我现在只想在我手术前,有亲人愿意为我签字,敢于为我的生死承担责任。我知道,让你给我签字,有些为难你了。可是,我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你无法推脱亲人的责任,是不是?”

吴优一把把若菲揽在怀里,哭着拍打着她的后背,对她说:“不许说晦气的话,呸,呸,呸,快呸三口。”

若菲乖乖地模仿吴优的样子“呸,呸,呸”了三口,含泪笑着说:“优优姐,我有你,我就不是孤儿,对不对?”

吴优将瘦弱的若菲紧紧地抱在怀中,泣不成声地说:“嗯,嗯,有你,姐姐也是不是孤儿。”

就在这个时候,孙怀海打来电话。吴优刚刚接过电话,来不及问好,孙怀海那海啸般的声音就涌了过来,“吴优师姐,你在哪里?我现在必须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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