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默识编《周易集义》之地泽临

临:元亨,利贞。至于八月有凶。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

象曰:泽上有地,临。君子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兑下坤上,临。兑为泽,坤为地,泽上有地,地高于湖,在地上观湖,以高临下之象。浸,渐渐的意思。临卦初九和九二为阳爻,其余全为阴爻。阳刚生于初,至二有渐长之势,故彖辞有“刚浸而长”之说。说通悦通兑,兑为少女,悦而柔顺。兑九二为阳爻居中,上应六五,故有“刚中而应”。彖辞定卦主,由此可知九二爻即为临卦之主。

十一月冬至一阳生,故殷历以临为十二月之卦。周代殷改元,以临为二月之卦。阳刚浸长,则依次变为泰、大壮、夬、乾、姤、至八月正好为遁卦,遁与临,所有爻完全相反,临为刚浸而长,则遁正好为阴浸而长。故至于八月有凶。

似乎也可解释为,临为十二月,则至八月为风地观,观与临,正好完全颠倒,观之上两爻为阳,其余为阴。临则下两爻为阳,其余为阴,即观卦为临卦之对立,故至于八月有凶。

十一月冬至一阳生为地雷复,如从复卦算起,则历八个月后,正好到六月为遁卦,遁与临,所有爻均相反,则至于八月有凶,是指从冬月算起,经过八个月,如此似乎也能解释通。

坤地以其博大而包容兑泽,君子从中领悟,教导思虑不可懈怠,容民保民育民之道无止境。

郑玄曰:临,大也。阳气自此浸而长大。阳浸长矣,而有四德,齐功于乾,盛之极也。人之情盛则奢淫,奢淫则将亡,故戒以凶也。临卦门建丑而用事,殷之正月也。当文王之时,纣为无道,故于是卦为殷家著兴衰之戒,以见周改殷正之数云。临自周二月用事,讫其七月,至八月而遁卦受之。此终而复始,王命然矣。

郑玄认为周历二月为临,八月则为遁。临下二爻为阳,上四爻为阴,再经四个月则为六月,周历六月为乾,故有“齐功于乾,盛之极也”之语。

王弼曰:八月阳衰而阴长,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也,故曰有凶。相临之道,莫若说顺也。不恃威制,得物之诚,故物无违也。是以君子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也。

八月为仲秋,阳气已衰而阴气滋长,比之人事,则君子道消而小人道长之象,故有凶。临下为兑,兑则悦顺,以悦顺之心临于万物则万物诚服。

崔觐曰:有蛊元亨,则可大之业成,故曰有事然后可大也。

蛊为事,临为大,崔觐此说,可助理解卦序,即为何蛊卦后为临卦。

愚案:临之道以兑悦而柔顺,戒八月阴长阳消盛极必衰之凶,君子以乐于教而思之无穷,以地之无疆而容保其民,始之亨通利义以正,承天之道也。

坤之大而容泽,正是地之无疆而容民之象。兑悦而柔顺,八月阴长阳消,阴柔之体逢阴盛之时,阴极则凶。

初九,咸临,贞吉。

象曰:咸临贞吉,志行正也。

咸,无心之感。初九阳刚得位,上应于六四,六四柔顺,初九无需用心去求而得其顺应,自然正而获吉。象辞说,因为初九阳刚得位,“志行正也”,故有贞吉之判辞。

《河洛真数》云:初九,九二同是阳刚之君子,自合居上,今反居四阴之下,则是男下于女也,男下女则为咸象,故两爻皆曰咸临也。今初九居阳位得其正,故曰贞吉。

泽山咸卦,上兑下艮,兑为泽为少女,艮为山为少男,故卦象为男下女,而卦名为咸。临之初九、九二两爻为阳,而以上各爻皆为阴爻。《河洛真数》以此解释为何临之初九、九二两爻爻辞皆称咸临。

愚案:临道之初,以阳感应之,正守其位,志通其道,吉也。

临道之初,阳爻得位,故称“正守其位”,吉。

九二,咸临,吉,无不利。

象曰:咸临吉无不利,未顺命也。

九二阳刚居中,上有六五之应,六五居尊而柔顺应于九二,当获吉利。“未顺命”,因九二刚大之才,能胜六五之阴柔,然六五尊位,理应顺从于尊位之五爻,然顺于六五,必不能伸九二本身之志,刚不可长;不顺于六五,则失去尊位之应。故九二能得吉而无不利,必有不顺命,即不顺从本身九二应有的刚大之志的行为。

《河洛真数》云:刚大之才,当刚长之运,二咸君子正,得臣位则吉,又无不利。惟是失正,故小象曰未顺命也,谓不可急进也。

九二阳处阴位,虽得中然失正。《河洛真数》以此解释“未顺命也”,也能说通。

愚案:阳刚感于六五之阴以临,吉而无不利,天也。至诚相感而未顺,命也。

《集义》编者似乎将象辞断句为“未顺,命也”。与王弼、《河洛真数》等的解读为“未顺命也”明显不同。

六三,甘临,无攸利。既忧之,无咎。

象曰:甘临,位不当也。既忧之。咎不长也。

兑卦之上,兑为悦。以空言甘辞悦人,没什么好处。但既已以之为忧,忧而能改,故无咎。

六三阴爻居阳位,其位不正,居临“刚浸而长”之世,却以媚辞甘言而临下,虚言无实,自然没什么用。好在能自忧此危,忧而能改,故虽有咎,咎亦不长。

朱熹曰:阴柔不中正,而居下之上,为以甘说临人之象。其占固无所利,然能忧而改之,则无咎也。勉人迁善,为教深矣。

朱熹对此爻的解释,非常简明易懂。

愚案:董仲舒曰“甘者,中央之味也”“凡人有忧而不知忧者凶,有忧而深忧之者吉”。苏轼曰“乐于受之谓之甘”。攸,所也。以甘悦临人,无所利于其治。其位不正故也,能忧之改之,则咎害不长也。子曰“学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身处险难而不自知,正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必凶,知危能忧,忧则能改,自能逢凶化吉。

六四,至临,无咎。

象曰:至临无咎,位当也。

四为臣位。六四下应初九,以柔顺之心,居近臣之位,下有初九刚大之应,自无咎害之忧。

虞翻曰:至,下也。谓下至初应,当位有实,故无咎。

六四阴爻居阴位,下有初九之应,初九阳刚,阳为实,阴为虚,故六四“当位有实。”

愚案:临之于下,柔为善,无咎害,居其位以正,德之施也。

对此爻的释读,古来先贤基本一致,《集义》编者也没别出的观点。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

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谓也。

六五柔顺居尊位,下有九二之应,能纳刚大之才而任之,故称“知临”,知通智,居尊位者以柔顺之心,得天下才智之士而任用之,这正是大君所宜为。能得之吉,是因为六五居中之故。

程颐曰:夫以一人之身,临乎天下之广,若区区自任,岂能周于万事?故自任其知者,适足为不知。唯能取天下之善,任天下之聪明,则无所不周。是不自任其知,则其知大矣。五顺应于九二刚中之贤,任之以临下,乃己以明知临天下,大君之所宜也,其吉可知。

广纳天下之贤才,任天下之智力,自无往而不利。得人才者得天下,为大君者,自当明而知之。

愚案:《中庸》云“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以柔知临于天下,应九二之刚以礼之用,处尊而不威武,大君之宜而行于中道,何有不吉乎?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此之谓也。

智、明之别,在于知人与自知。以柔致天下之英才,自当获吉。

上六,敦临,吉,无咎。

象曰:敦临之吉,志在内也。

敦,敦厚,诚恳,忠厚。上六处临之极,然阴爻柔顺而得位,以柔顺敦厚之心,欲下应初九、九二之刚大,故其志在内。因柔顺而敦厚,得吉而无咎。

王弼曰:处坤之极,以敦而临者也。志在助贤,以敦为德,虽在刚长,刚不害厚,故无咎也。

贤,指下卦之二阳爻,阳爻,指刚大之才。刚长,临为“刚浸而长”之卦,是阳气渐升,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之象,以其敦厚,自不受贤者之害。

《河洛真数》云:临卦二阳,君子方进之道,而六五大君任之,六四近臣任之,今上六无位之贤亦厚之,故象曰志在内也,是从内卦之二阳也。阴之从阳,上之反下,敦厚其临也。

《河洛真数》的解读似乎较易懂。临卦上四阴爻,皆从下二阳爻,阴从阳,上反下,敦厚之道。

愚案:处临之道,用之以柔,敦厚和美于刚,尊贤至诚于内,吉来咎无矣。

上六阴爻得位,虽处临之上,然柔和敦厚,下顺于刚大之才,自能获吉而无咎。二阳爻在内卦,为刚大贤能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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