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味（二）可怕的牛奶

儿时的味道大多美好，却有一样是令我害怕，且是永远跨不过的坎，那就是：牛奶！

从小到大怕牛奶，全家就我一个怕，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我真的是甘蔗沟里捡来的？长大后才解开了谜团，原来爷爷和外婆都不敢吃牛奶，百分之百隔代遗传，想着爷爷和外婆单单宠我一个，我也只好认了。这个遗传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好处，就是看望爷爷和外婆的时候，只要是我不吃的东西就不用买给他们，在这方面我是权威，有绝对的发言权，哇哈哈。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害怕牛奶，是在儿时同村的玩伴秀真的家里，秀真的家庭比较困难，当时的人家大多客厅的地板都已经铺了转头，但是她们家的地板却还是土，因为曾经漏过雨所以有点不平坦，客厅里除了一张旧桌子和两把椅子什么都没有了。

秀真长得秀气漂亮，说话轻声细语的，跟人说话总是很羞涩的样子，但是和我却很谈得来，我们的友谊好到在家不用做什么事的我，到她家会帮忙扫地板、洗地板、洗碗、洗猪圈、斩猪料⋯⋯，就连学着她到地里去拔猪草，两个人都要互相让着：

“这一撮比较大的给你拔”

“不用啦，你拔就行。”

“哎呀，给你嘛，我这里也有”

“那咱们一人一半”

“好……”

一天，我不顾秀真和家人的劝说，卷起裤腿钻到猪圈里面，跟她一起费力地把猪圈打扫了一遍（竟不知自己那么能干），然后又接过妈妈打来的水，把猪圈冲刷得干干净净，累得满身汗湿，洗好了以后来到她们的客厅休息。秀真的妈妈和奶奶跟以前一样不断地称赞我的能干和勤快（越是称赞，我在他们面前就越是勤劳卖力，这一点在家长面对孩子的时候值得深思借鉴），看我满头大汗，奶奶说要冲一碗牛乳给我喝，当时的牛乳是用玻璃瓶装的，好像如今的老酸奶那么浓稠，奶奶挖了一勺牛乳，放在碗里加入开水搅拌，一碗白白浓浓的牛奶就冲好了，我本是不感兴趣的，也有一种我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你的东西的豪情，于是百般推辞，拗不过奶奶和妈妈的热情，拿起碗来靠近嘴巴准备要喝，突然，一股令我难受的气味从鼻子里面直冲脑门，我马上把碗端远说：“这东西我不敢喝，还是不喝了吧。”，他们以为我是在客气，热情地哄着，只差没有把碗端到我嘴巴旁边了，无奈之下，我只得捏住鼻孔，咕咚咕咚地往嘴巴里倒，喝完以后止不住地偷偷干呕，心想这牛奶是什么鬼东西，竟如此难喝，自此以后，我便再也不喝牛奶。

小学毕业后，秀真没再读书，我们渐渐地少了联系，只是有时候会去找她坐坐，说说悄悄话，看看奶奶。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回来听妈妈说，那一阵子下了几天大暴雨，河水暴涨，秀真下班回家，过河的时候掉到河里去了，幸好有一位男生把她救起来，本以为会成就一桩英雄救美后的美事，不想秀真因为呛水得了肺炎，没有及时救治，生命就这样停止在了18岁，那时家里就靠她一个人打工挣钱，失去了顶梁柱，妈妈开始有点精神失常，后来姐姐也疯了，奶奶也去世了……我难过了许久，想不通如此善良聪慧、如花儿一般的女子怎么这样没了，自责自己当时因为读书少了对她的关心，也担心这家人的命运，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工作了以后我一段时间就会去看望奶奶和妈妈，拿一点钱给他们，只当是为秀真尽的一点点孝心，后来秀真的妹妹工作了以后不再收我的钱，我也开始流转于日复一日的工厂生活，便渐渐地少去了。许多年以后，在路上偶遇疯了多年的姐姐，姐姐居然还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很自然地和我打招呼，令旁人大感意外。

那一碗牛奶虽然很难喝，但是和那一碗牛奶有关的这家人却一直住在我的记忆中，现在想起来却是思绪纷飞，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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