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一碗消夏鸡头米

夏天没有一碗鸡头米消暑,是说不过去的。

一次我向一位来自潮汕的朋友介绍鸡头米,他瞪着碗里鱼眼白大小的白珠子,这就是鸡头米!怎么看都没法和鸡扯上关系。旁边苏州朋友忍不住向他解释,诺,鸡头米鸡头米就是长在水中,结果子的时候,果子长得像鸡头一样,还带着鸡冠。不解释还好,这样一说,潮汕人眼睛瞪得更大。居然有人不知道鸡头米,这让我们在座的人惊诧而不安,怎么能不知道鸡头米呢。众人赶紧拿图片和视频给他看,对方见群起激昂,干脆点头表示懂了懂了。一边却将手中勺子在鸡头米碗中搅来搅去。

这不怪潮汕人,潮汕人的骄傲是有理由的。潮汕美食是别处无法替代的,哪怕只是一碗白米粥,潮汕人也做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但苏州鸡头米的美却是潮汕人无法体会的。

鸡头米,即芡实,非苏州独有。全国很多地方都长有芡实,唯独苏州南部一带因水质好所产芡实味道鲜而美。偏偏苏州人又讲究不时不食,讲究什么季节时令吃什么样的食物。水八仙之一的鸡头米放在苏州人这里吃法可就多了。

八月正值夏季炎热天气,苏州鸡头米正捕获每个人的心。最爱桂花糖水鸡头米,清凉爽口又清香,传统又好吃。如在周末可点上一盘红菱鸡头米,满满的水乡气息。再讲究点的人家喜欢做虾仁鸡头米,一份苏州人特有的时令小菜将虾仁的晶莹剔透与鸡头米顽皮跳脱结合起来。女人们会心心念吃碗鸡头米红枣银耳汤,浪漫而温润的体贴入微从口中开始。再不讲究的,干脆鸡头米煲排骨,排骨荤甜,鸡头米清弹,清清爽爽去油腻。也难怪走在苏州街头,很难见到宽阔的身影。

汪曾祺说,鸡头米老了,夏天就过去了。

我不喜欢在冰箱里储藏食物,但鸡头米却是常客。苏芡养殖基地的老板说,鸡头米是可以保存它的口味的,比如不剥壳冷藏,比如生产地冷鲜购买后冷藏。能够时时吃到鸡头米是当代的惬意和幸福。这话卖鸡头米的老板平时轻易不肯说出来,但十月份以后,他便逢人便说。因为鸡头米要下去了。

我以为吃鸡头米还是需要点心情,比如一两个好友,或者,就自己一个人。白水烧开,丢一把剥了壳的白鸡头米,盖盖煮一两分钟即可关火。趁着热气撒桂花放点冰糖。等冷却,当然也可放点蜂蜜。等周围不再喧闹,开吃。糖水鸡头米一定要用玻璃碗,透明的那种,再配上手掌长短的小勺子。这碗桂花糖水鸡头米才算齐成。

一日,我也学苏州老太,煮一碗鸡头米消夏去。不甜,那就放一块冰糖,有点甜味儿。水太单调,再放点干桂花。不凉,那就放冰箱里。过了一会儿我又跑到冰箱跟前,凉是凉了,可鸡头米变味了,变得粉而生。这和苏州老太的鸡头米可差得太远了。我就不信,不就一碗鸡头米嘛。

于是我把碗底鸡头米盛出,重新丢到开水中,两分钟后关火。这回我不放冰箱了,就等水自个儿凉下来。嗨,鸡头米的糯软甜又回来了。

这回我给自己打八十分。如此这般,苏州老太水平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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