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敏思受尽了各种神秘恐吓电话、恐吓信以及无助民众的骚扰,终于下定决心提交了辞职信。电视台的台长方圆惊讶地目瞪口呆,义正言辞地说道:“敏思,你可是事业蒸蒸日上啊,刚调到台里做核心记者,就打算撤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断送大好前程?”
白敏思好几个夜晚没有合眼了,充满红血丝的双眼无力地冲着方圆眨巴着:“台长,我实在受不住了,这个活儿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我需要休息,我也反映过了,我收到的恐吓信和恐吓电话,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搜到我住址的民众各种各样地打扰,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崩溃了。”
方圆叹了口气,白敏思是她苦心培养的得力干将,像她这样吃苦耐劳、尽心尽力、不怕危险的女记者实属不多,她对白敏思是十分器重的。台里的女记者不多,有几个是靠着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后台很硬,不能派她们干什么太复杂、困难的事儿,不然她们背后的资源也就白白流失了,因此白敏思是扛大旗的女记者,方圆对她可是放心地交代各种任务,白敏思从不抱怨不公平。
方圆扶了扶她的金丝框眼镜,望着形如枯槁的白敏思,手里接过她的辞职信,娓娓道来:“你说,你再熬一下,我就给你推荐到更大的台里当记者了,你可想好了呀。”
“嗯,我想好了,我真的是吃不消,再这么下去,恐怕我工作质量也不会好到哪去,也就不拖累您了。”白敏思的眼眸闪烁着感恩的光芒,似乎真的是在为方圆考虑着。
“哎,你去意已决,我也就不勉强了,改日你要还是想回来,跟我打个招呼啊!恐吓信、恐吓电话,咱们台里不也是帮着你担待着吗?你说你再撑一撑,就过去了,那些到了央视当记者的,哪个当年没碰过这样的事儿?”方圆恨铁不成钢地继续对白敏思劝说着。
“方台长,我现在精神不济,真的受不了。这几次采访出现了许多差错,都是跟我身体状况出问题有关,还好您大人大量都帮我担待了,在台里碰上您这么手把手带我的前辈算是我三生有幸呢。我之后要是身子骨好点儿了,方台长需要我回台里工作,我绝对二话不说地就来了。”白敏思字正腔圆、情感饱满地表达着自己的去意。
“得,那我就不多说了,照顾好自己啊!”方圆在白敏思的辞职信上签了字,递回给她,眼里荡漾着关切的眼波,望着那一阵风就能刮跑的身影心里对她确实有了几分亏欠之意。
“哎,多谢方台长啊!”白敏思拿着辞呈,走出了方圆的办公室,朝着人事部的方向走去。
方台长对着突如其来的辞职有些不安,她还要尽快找人顶替白敏思的位置,女记者的柔更能让暗地里的采访调查出更多的实情,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而像白敏思这般长得柔柔弱弱、温文尔雅的姑娘更容易打开别人的话匣子。凭着外貌和机敏的心思,白敏思的采访总是能够戳中要害。方圆起初有些担心派她采访民事纠纷、民事举报的各项处在暴风口的事件,她能否承受得了,没想到她都做到了,而且还出乎她的意料,采访的内幕尺度大得令她始料不及。
但正因为白敏思调查采访得力,也为自己招致了不少麻烦,白敏思自己都不曾想过会有如此多的缠累让她不得安宁。她本是只想尽着最大的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同时让那些不为人知的隐情被公诸于众,为民众讨一个说法,结果却让自己身陷囹圄。
白敏思必须得搬到一个偏远点、不太好找的地方安歇,才能让那些前来骚扰的民众以及纷沓而至的恐吓信停止打搅自己。
她在郊区的一个深深的幽径处觅得了一个好住处,那个小区入住率低,而且周围不那么繁华,大片大片的农田环绕四周,只有小区周围有零零散散的小超市和行人,其他时候都静谧而恬淡。带她看房子的中介告诉她,这个楼盘开发没有多久,所以住户不多,特别适合她修身养心、调理身心。
白敏思瞧了瞧房间内的装修和布局,干净简约,符合她的期待,但望见隔壁紧闭的另一个卧室,皱起了眉毛,谨慎地问道:“这间房子,有人住吗?”
中介小妹微微张了下嘴巴,然后脸上浮起了灿烂的微笑:“有,是一对可欢乐的小情侣呢,他们不常住这里,偶尔才会回来一次。所以,基本上都是您一个人住。”
“嗯,这样啊!”白敏思思忖着,她不习惯和情侣同住,此前都是她一个人住,是方圆特意为她申请的单位上的一个小单间。
“您看,这样性价比的房子真的不多,您要是介意,我再带您看看其他的房子。”中介小妹甜甜地说着。
中介小妹在这个小区里又带她看了其他几套房子,不尽如意,白敏思还是对第一套房子比较满意。
但毕竟没有和合租的人见过面,觉得不太妥当,便顾虑地问:“能否让我和他们碰一次面?”
“您放心,你打算租了,这是肯定要的。我现在可以给您看看小情侣的照片。”说着中介小妹就掏出手机,给白敏思看合租同伴的照片。
白敏思一眼便被照片中高大英俊、一脸灿烂笑容的男子吸引住了,他身旁那个子矮小的女孩子一脸甜蜜地瑟缩在他的怀抱里,浓情蜜意在屏幕里蔓延,让白敏思感到颇有几分温馨之感。当她再次回望房间时,望见那客厅里摆放的百合花、墙上挂着的精致壁画,陡然间有种“家”的味道。或许,这小情侣间过日子还讲求着情调,让住处变得更加温暖吧!白敏思猜想着。
“嗯,我倒是想租,就是想见见他们两个。”白敏思四目环视着周围,点点头道。
“好的,我先帮您问问,他们回来了我立刻联系您,好吧?”中介小妹堆笑道。
“好的,那麻烦你了。”白敏思边说边朝着门外走去。
看完房子,白敏思有些疲倦,刚刚到家门口,发现一个身形佝偻、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坐在她家的门口前抹眼泪,她惊呆了,徐徐地走向前那老人。
“婆婆,您,您有什么事儿吗?”白敏思轻柔地问着。
老婆婆听见白敏思的声音,像是开启了动力马达一样,“嚯”地一下朝着白敏思飞奔而来,用那两个枯柴般的手臂紧紧钳住白敏思的衣襟,大声斥责道:“都是你这个臭记者,调查什么地沟油,我老伴丢了饭碗,我们全家人都没得饭吃了。前几天,他又出去,结果,结果竟然被人殴打了一顿,死了,死了。都是你个臭记者!”
老婆婆越说越激动,那瘦削、皱巴的身子里竟然迸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地摇着白敏思,仿佛是在讨命债。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秉公行事。”白敏思并没有挣扎,望着因着悲伤和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老婆婆的脸,被那种强有力的情感镇住了。
“你怎么不去调查别人?调查我们这穷苦老百姓,有什么意思?”老婆婆步步紧逼,脸上越发地凶恶。
“都是上头派的任务,你们是买得最火的一家,就从你们开始的。”白敏思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力气和老婆婆解释,明知道老婆婆已经丧失理智听不进去了。
“你还我老伴的命!”老婆婆愤怒地“啪”照着白敏思的脸狠狠地一抽。
“啊!”白敏思惊叹着。
幸好,这时候,楼道里有人过来了,是白敏思熟识的邻居,邻居见状走了过来,望见白敏思无助地捂着脸,赶紧上前帮着她把老婆婆拉开,厉声对老婆婆责问:“怎么回事儿?怎么动手打人呢?”
“是她,是她害死了我老伴。”老婆婆叉着腰,一手指着白敏思,愤愤地说,老泪纵横。
白敏思咬了咬苍白而无血色的嘴唇,没有做任何辩解。
“她只是个二十来岁的记者,你不要为难她了,你们若是不做亏心事儿,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赶紧走,不然我报警啊!”邻居警告那眼露凶光、面容有几分疯狂之色的老婆婆说着。
老婆婆见邻居义正言辞地挡在白敏思地面前,朝白敏思投来了愤恨的一瞥,默然离去了。
白敏思无力地滩靠着墙壁上,扶着刚刚被扇了巴掌、仍旧隐隐作痛的脸颊,眼里噙着委屈的泪花。
邻居扭头关切地问着:“敏思,没事儿吧?”
“没事儿,谢谢你啊,孔哥。”白敏思费力地直起了身子,拿起钥匙开门。
“哎,做你们这一行,真不容易,你一个女孩子家更是累,我劝你赶紧换个工作吧!”邻居语重心长地劝她。
“我已经辞职了,我要搬走了。”白敏思边开着门,边说着。
“哦,行,你需要帮忙跟我说声,邻里照应着点儿也是好的。”邻居点头对着白敏思微笑着。
“好嘞,谢谢您。”白敏思客气地说着,一头钻进了屋门。
门外传来邻居的喃喃自语:“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怪可怜的。”
白敏思关上了门,失声痛哭起来,她觉得周身酸痛,头昏脑涨,这个房间让她充满了痛苦的回忆,那一封封恐吓信、那一张张或愁苦或愤怒或幽怨的面庞时不时地萦绕在她的脑海,仿佛阴魂一般缠绕着她,令她夜夜不能眠。
不行,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马上离开,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一刻了。
“喂,您好,我明天就来签租赁合同,我想小情侣或许还比较好相处吧?”白敏思拨通了中介小妹的电话。
“嗯,非常好相处,他们不喜欢打扰人,也不会打扰你,而且还挺乐于助人的,上次隔壁大妈家的电灯泡什么的都是那个小伙子帮忙去修的呢!”中介小妹热情洋溢地说着。
“好,我明天就搬过来。”白敏思斩钉截铁地说着。
“好嘞,好嘞,有什么事儿,随时可以联系我哈。”中介小妹几近谄媚的语气说着。
“嗯嗯,行。”白敏思挂了电话。
她立刻投入了打包行李的行动中,第二天联系了搬家公司顺利地乔迁到了那幽静的郊外小区。这么偏僻的地方,恐怕也不会有人费事儿来找,从城里到这里要转个四五趟公交车,地铁也要换上三次才能到,车程就够波折了;况且她辞退了工作,换了电话,仿若是销声匿迹一般了。估计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事儿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