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忽然因为一件事,而想起一个人?
我常常这样。
比如今天我刷微博,看到这个新闻,重庆13岁男孩帮爷爷卖废品挣六一礼物,心就抽了一下。
情不自禁地打开,看完,全程好几次有些泪崩,但没有流出来。
不是说这个视频多么感动,而是视频中,小男孩能够陪着爷爷一起卖纸板,看上去那么幸福。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爷爷,那个曾经捡过废品的老人。
他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人世,而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次我没有伤心到哭泣,也说明了,有些痛,真会随着时间,慢慢地藏在心里,不那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痛苦击溃。
记忆中,爷爷非常清瘦。
据说他是当地很有才华的人,小时候过年,村里人的对联都是爷爷写的。
所以,从小我就和大妹在爷爷的指导下练毛笔字,大妹因此而写得一手好字,也得了很多奖。
我属于没有天赋的那种,最终放弃了,只是如今见到毛笔,还是能姿势正确地写几个字。
我出生在甘肃天水清水一个非常小的村子里,背后是一眼望不到的大山。
因为我是家里第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儿,但爷爷也很宠爱我,常带着我去村子里玩,妹妹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那会我们村子里有电视的人家就我们一家,所以每次吃晚饭的时候,都有很多人来我家看电视。
电视就在爷爷睡觉的房间,我记得非常清楚,每次我都是和爷爷坐在炕上,其他人都只能坐在地上。
后来上学了,我就在爷爷的炕上的小桌子上写作业,记忆中每天都要抄写汉语拼音,却一个都不认识,这让我后来去新疆降了一级。
而我,也是在爷爷的炕上第一次看到了新闻联播,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和我们村子里不一样,知道了原来有种语言是普通话。
10岁那年,父母就带我们离开了甘肃,全家搬到了新疆。
我对爷爷的记忆,就仅限于每年的家信。
再后来,爷爷带着小叔叔一起到了新疆,那会我们家在连队种地,爷爷在我们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就搬去了142的团部。
因为叔叔和婶婶要去打工,爷爷也跟着去了。
而我也已经到了团部上初中了。
于是,周末就去爷爷和小叔叔租的房子吃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爷爷开始捡废品贴补家用。
此刻我无法描述当时我的心情,当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是嫌弃丢人,我就是很难过。
那个年纪也很无力,不想让爷爷做这件事情,但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每个周末,妈妈都会让我带点好吃给爷爷。
有个午后,阳光很毒,我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些香梨,我觉得特别好吃,就想拿给爷爷吃,但是学校已经关闭了校门,我自己翻了院墙出去,利用午休时间,跑到爷爷租的房子里,给他送了香梨。
爷爷看着馒头大汗的我,洗都没有洗,就塞进嘴巴吃了,一边吃一边说,我们文芳长大了,这个梨真好吃。
爷爷嚼香梨的嘴巴快速地上下翻动,吃得很卖力,我留意到,他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写到这里,我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很难过。
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一个养大了一堆子女的老人,晚年原本应该和孩子们其乐融融的在一起,却依然为了子女的前程背井离乡,而且还要干捡废品这样的工作。
真心无法想象,一个老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每天顶着烈日、背着袋子穿街走巷捡废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他?
我无数次暗暗发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好景不长,因为小叔叔他们不适应新疆的生活,爷爷跟着他们回去了。
再后来,我对爷爷的记忆,又仅限于书信了。
听说他病了,而且是半身不遂,再后来就离开了人世。
这一切,我都是通过文字知道的。
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让所有人都回老家给爷爷送终。
自然也没有人在乎我有多么难过,我只会在家人不注意的时候,看着信偷偷哭泣。
年少因为贫穷,我始终压抑着自己,不会暴露任何内心真实的感情。
在我看来,爷爷一定是爱我的。
因为一个人有没有被爱着,只有自己最有发言权。
这个六一儿童节,其实我也好想和爷爷一起去卖废品。
可是爷爷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