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向着目标振奋起来,往往会否极泰来,张老太爷就是如此,他日渐一日地好起来——意识清楚了,能说话了,能自己吃饭了,能拄着拐杖走几步了,能丢掉拐杖走路了,直至——全愈!
养病期间,他把各人的表现都看在眼睛。经此一事,张佑宁长大了,如此困境没有将他压倒,反倒能积极地寻找应对措施,令张老太爷倍感欣慰。大夫人不愧为结发妻子,紧要关头没有退缩,努力支撑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张老太爷心存感激。最让他气不过的是那几个妾室,平日里待她们都不薄,可是大难当前,她们却只顾自己的利益,不肯解囊相助,除了莫小婉。想到莫小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样一个女人,终究……唉!
张佑宁用各种方法筹措了一部分资金,可也只支付了部分赔偿款,他的努力在张老太爷看来终究是杯水车薪。待魏纤纤嫁过来,那染布的方子就归我所有了,只差一步,只差这最后一步啊!现在认输,怎能甘心!若想翻盘,不仅要从眼下的困境中解脱出来,更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为未来铺路,这笔钱,从哪里来呢?深盘算,细思虑,终于打定了主意,张太老爷眼里透着坚毅的光芒。
这日,赵老爷和儿子赵子豪受邀来访,商谈赵子豪与张三小姐的婚事,张老太爷设宴款待。
自从得知自己定婚以来,张佑兰心里又忧又喜。喜的是据说赵家家境很好,以后生活无忧。忧的是听说那赵子豪是个浪荡公子,爱玩爱赌,不学无术,这又让张佑兰忍不住为未来的生活担心。得知赵子豪今日来府做客,一整天张佑兰的心都像猫抓了似的痒痒不止,她要寻机见一见那人,她想亲眼看一看自己的终身幸福将托付与谁!
着重打扮了一番,为的是万一赵子豪看见了她,能留下好印象。小桃来来回回跑了十余趟,终于带回个令张佑兰兴奋的确切消息,“小姐,赵公子一个人往花园去了。”
“走,我们也去。”还没等小桃缓过气来,张佑兰就拉着她直奔花园而去。
远远地见一高瘦男子从假山处迎面走来,那人步伐缓慢,边走边四处观望,似在欣赏花园美景。
“小桃,那就是赵家公子?”张佑兰忙拉着小桃躲到旁边的树后,她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脸也隐隐烧了起来。
“奴婢听说赵公子穿一身蓝衣,看衣着应该是。”
那蓝衣男子高高瘦瘦,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如果是这样一人相伴终生,应该会幸福吧!张佑兰直直地望着他,痴痴地想。
午宴过后,宾主尽欢。张老太爷请赵老爷和赵子豪到书房共商婚事。
“老哥哥,你看这婚事定在何时?如何操办呀?”双方坐定后,没有多余的寒暄,张老太爷开门见山地问。
“子豪年纪也不小了,依我的意思,婚事加紧办,就定在八月初八,我找人算过,那是个黄道吉日。时间是紧了点,不过呢,也没有什么需要花太多时间去准备的,不必担心。”赵老爷喝了口茶,抬眼看了看张老太爷,问道,“贤弟意下如何?”
赵子豪事不关己地把玩着茶杯,没事人一样。
张老太爷看了赵子豪一眼,微皱了皱眉,向赵老爷道,“八月初八,很吉利,愚弟没有意见。只不过……”
见张老太爷故意丢个话头,赵老爷心道不好,这老头不知又要耍什么手段!
“怎样?”赵老爷有些生气。
“既已成亲家,愚弟我说话就不拐弯抹角了,赵兄多担待。”张老太爷含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只过这彩礼?”
赵老爷一听“彩礼”二字,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彩礼?我都给过你一百万聘礼,还要什么彩礼?张佑兰是金枝玉叶吗?还是你打算卖女儿?”
“亲家,息怒,息怒。你听我说嘛,兰儿不是金枝玉叶,我也不会卖女儿,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见赵老爷狠狠地瞪着他,张老太爷丝毫不以为意,“我这不是遇到难处了吗?如今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大家都不好过,亲家你也不想我落水吧?”
这话威胁意味明显,赵子豪有些疑惑,父亲和这位未来的岳父到底有什么瓜葛,能让他三番五次的忍受此人?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不得答案。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兄何必明知故问呢。”和赵老爷的怒火冲天截然不同,张老太爷悠然自得地吹了吹手中的热茶,呷了一口,“当年,你若不做下那等事,怎会有如今的家业?若不是你,那一家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那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
门外,前来送醒酒汤的莫小婉定定地站着,她不想偷听别人谈话,可他们的争吵声实在太大,让站在门外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起初,听到争吵声她就准备转身回去,可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她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听着,连自己是怎样回的小院,都不知道。
“我早说过,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若落了水,你也不会好过,赵兄,三思啊!”
见二人一直打哑迷,赵子豪心中起疑,回去定要向爹问个清楚明白。
沉默良久,赵老爷泄气般地开了口,“你要多少?”
张老太爷心情很好,微微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赵老爷气得重重捶了几下桌子,“证据一并交给我,不然免谈!”
“好说!”张老太爷扔过去一个账本,赵老爷粗略看了看,揣进了怀里。
“你留了一份?”张老太爷太过爽快,实在让人怀疑。
“我相信亲家你一诺千金,既应了我就肯定会给,难道亲家不相信我的为人?”
你的为人?就因为太过相信你,今天才会再被你讹去三百万两银子!赵老爷恨得牙痒痒,可又无可奈何,好在证据到手,以后再不会被他牵制。
结果达到预期,张老太爷很是开心,“亲家,别生气,喝茶,喝茶,这可是你最爱喝的碧螺春!”
“岳父,既收了如此多彩礼,小婿有个请求,相信岳父一定会成全我。”一直闲坐于一旁的赵子豪开了口。
“贤婿,何事?”从第一面起,张老太爷就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可是想到那大把的银子,他又忍不住笑逐颜开。
“我要莫轻尘一同嫁与我。”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引来了赵、张二人的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兰儿置于何地?”张老太爷怒喝道,这不是在欺负兰儿,分明是在欺他啊,怎能不怒?!
倒是赵老爷眼睛一转,附和道,“莫轻尘嫁过来,倒是不错!不错!就这么定了!”
见父亲支持,赵子豪更是底气十足,“岳父不必担心,兰儿为妻,自当有容人的雅量,她定会笑着接纳轻尘的。”赵子豪笑得邪佞,气得张老太爷差点背过气去。那一大笔银子终不愿轻易放弃,如此,只得咬牙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