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史记是怎样炼成的4

第二场 夫子所论,欲以何明

壶遂:孔子所处的时代,上无明君,下得不到任用,怀才不遇而作春秋,不过是靠着空洞的历史文章来裁断礼义,作为帝王的法典。

穿越者:太史公慷慨陈词,分析了孔子著《春秋》的初衷、内容和意义,对于《春秋》的赞赏溢于言表。可是好像这位壶遂大夫并不以为然啊。这又是为什么呢?

现代人说起孔老夫子,谈到《春秋》,都评价极高。壶遂何以如此不认可?回忆一下壶遂的身份,他是西汉术士。何谓术士,是道教之士,指儒生中讲阴阳灾异的一派人。孔子讲因果,术士讲灾异,莫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么,司马迁又为什么要和一个对儒家不感冒的人讨论《春秋》呢?

回顾司马迁所受到的教育不难发现,司马迁基本上属于博采众长的类型。他的父亲学天官于唐都,受易于杨何,习道于黄子,甚至他的论六家要旨鲜明地表达了他对于儒家的看法,那就是博而寡要,劳而少功,即广博而缺乏要领,用力多而功效少。但是他也不是认为儒家就一无是处,他对于儒家倡导的君臣父子之礼,夫妇长幼之别还是比较认可的,所以,他让司马迁师从儒学大家董仲舒,学习了儒家典籍和思想,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样,司马迁既能通道,又可通儒,怎么有点孙悟空的意思来了。他自己说写史记的原因之一是孔子著春秋,这样,他们俩人讨论到孔子何以作春秋也就不奇怪了。

只是,大家都不大容易说服对方,对于司马迁的一番长篇大论,壶遂GET到的点只是孔子生不逢时,得不到重用就空洞撰文而已。但是作为同事,朋友,壶遂还是比较关心司马迁的。所以,谈话继续。

壶遂:可现如今,先生你上遇到圣明的天子,下也得以当官任职,才能也没有被埋没,什么都顺顺当当,井井有条的。那先生你要撰文论著写什么呢?

穿越者:不管这场对话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司马迁的思想实验,总之,壶遂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司马迁正在这里等他呢。总算可以一吐胸中块垒,抒发郁结在心头的这种愤懑情绪了。而且,从言辞看,这个太史公自序应该是在整个史记完成之后所写,有点像是一本书的后记。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作者总是会有很多心里话想要说道说道。

司马迁:是是,不不,不是这样啊。

穿越者:太史公这是怎么啦,怎么支支吾吾的。他大概首先想要肯定汉武帝是一代明君,自己没有被埋没吧。心里再怎样不痛快,也不能出现这种明显的失误,授人以柄吧。可是他又怎么甘心言不由衷呢,更不愿意听到对于孔老夫子以及对《春秋》的诋毁之辞,所以就这样,是啊是啊,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啊。

司马迁:我听先人说,伏羲最淳朴忠厚,创造了占卜八卦还加以记录,尧舜的昌盛,也有《尚书》记载,有礼乐来传唱。而商汤王、周武王功业的隆盛,诗人们也歌颂不绝。而《春秋》扬善贬恶,推崇夏商周三代的盛德,还赞扬周王朝,并非只是讽刺和抨击而已呀。

穿越者:太史公要借先人之口为孔子、为春秋正名。春秋是一部如此伟大的著作,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先贤也是如此评价的呀。

司马迁:我们大汉朝建国以来,一直到当今英明的天子,都得到了祥瑞白麟,举行封禅大典,改订历法,更换服饰颜色,以此来承受天命。当今天子的英明恩泽惠及无边,海外不同风俗的国家都辗转来我天朝拜见天子,进献礼物,这些说都说不完呐。臣下百官尽力歌功颂德,仍然不能详尽表达自己的心意。

穿越者:好吧,这里面有几分真心,有几分畏惧,还有几分狡黠,恐怕只有太史公自己最清楚。

司马迁: 再说,贤能的人才不被举用,也是做国君的耻辱。国君圣明而他的德业不能传扬广播,这就是官吏的过失了。

穿越者:这番话如果汉武帝听了,该是如何受用啊!

司马迁:再说,我以前也担任过太史令,如果深受天子圣明大德不记录,无视功臣世家还有贤能大夫不作传述,甚至忘却先人的遗训,那该是多大的罪过呀!

穿越者:壶遂大夫,听听,听听这慷慨激昂的陈词,你还认为中书令司马迁大人不该写史记吗?

司马迁:再说,我的职责也就是辍述旧事,整理其中时代传承的内容,我可没有创作什么新的东西来呀。您要是拿我写出来的这些文字和孔老夫子的巨著《春秋》相提并论,那就大错特错了呀。

穿越者:这段对话非常有必要,它是史记的保护伞,也是司马迁写史记的肺腑之言。司马迁从担任太史令的第五个年头开始,着手撰写史记,中间一度因李陵之祸而招致牢狱之灾,为了续写史记而忍辱偷生。他的这份愤懑一直压抑着,就像火山下积压的岩浆。终于,在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中喷薄而出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读史记·史记是怎样炼成的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