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的农村,还极其贫穷落后,庄户人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拼命劳作依然食不果腹。
已是深秋,空旷的田野失去了往日的葱茏,高远的天空,偶尔有雁群划过,留下阵阵凄楚的叫声。
踏着晨霜浓雾,李老汉早早的来到自留地。今年他种的几分棉花收成还不错,棉花纺成线可以到集市上换些钱添补家用,余下的可以给孩子们做件新棉袄。棉杆上还有一些残存的棉桃,他要采回去晾干,然后在村子的石碾上把坚硬的棉壳碾碎,到了晚上一家人就有了活计,把棉花和棉壳进行分离,这就是那个年代特有的农活——摘棉花桃。
李老汉膝下一儿一女,大儿子已经18大九,到了婚配的年龄,经人撮合和村里的张老汉结成儿女亲家。看着一对年轻人你情我愿恩恩爱爱,真是天造一对,地作一双,谁见谁夸,村里人好不羡慕,李老汉心里更是美滋滋的,和张家人商量着,等忙完大秋就给孩子们把婚事办了。
李老汉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抽旱烟,长长的旱烟袋不离手。在那时旱烟也是稀缺之物,找块闲散地,种上几株旱烟,那简直成了宝贝。旱烟晾干后,还要掺上一些茼麻的叶子,据说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节省,另一个原因是茼麻的叶子还能祛痰,不上火。
眼看着棉桃就要采完了,李老汉烟瘾上来了,他坐在地头上,准备吸袋旱烟再干活。他摸出旱烟杆,习惯性的去摸烟叶荷包。这时候才发现衣兜里空空如也,因为来得匆忙,只有旱烟杆,没有装烟叶的荷包。
你说把李老汉难受的,李老汉烟瘾极大,抓耳挠腮,急得直嘬牙花,这可如何是好呢?左顾右盼之际,忽然灵机一动,伸手拿了几片干枯的棉花叶子揉碎,装进了烟袋锅里。实在憋的难受,就用棉花叶子当旱烟了。
点燃,吸一口,一股浓烟呛的李老汉不住的咳嗽,脑瓜子晃的像拨楞鼓,差点喘不上气来,想想这东西能吸吗?但好歹也把烟瘾往下压一压。李老汉不敢大口吸了,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小心翼翼,生怕再被呛着。
“李哥,在吸烟啊!”李老汉正吞云吐雾之际,循声望去,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忙不迭的把烟袋锅里的烟灰磕出,顺手把烟袋杆儿别进了腰里,就像做贼一样。谁呀?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家张老汉。
原来两家的地离着不远,张老汉也早早起来,给自留地里的小麦扶梗。他也是个老烟民,偏巧也忘记带烟了。他东瞧西看,准备找人借袋烟抽。刚来的时候雾很大,两人谁也看不见谁?此时浓雾散尽,视野变得清晰起来,张老汉望见不远处的亲家正坐在地头上吸烟,心说,凭两家这层关系,我要过去了,亲家公怎么也得让我抽袋烟吧?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李老汉连忙起身,满脸带笑,嘴里应着:“是,是,刚吸了一袋,你……你家的麦子长的不错吧?”他岔开了话题。
“今年墒情好,小麦长的不错!明年孩子们该有白面馍吃啦!”
俩人东拉西扯好一会儿,李老汉绝口不提吸烟的事,更别说让烟了。他心里有小九九:“我吸棉花叶子的事要让亲家知道了,太丢人了!村里人要晓得了,还不笑掉大牙?”他不是不想让亲家抽烟,是他真没有,更不想让亲家知道自己的糗事。
张老汉呢?也是怕亲家瞧不起,出于顾及面子,不主动要烟抽,就等着李老汉让烟了。可老李头就是偏偏不让,心里一股怨恨油然而生——这么大人了,不懂人情世故!还亲家呢?
张老汉沉下脸子,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招呼也不打,佛袖而去。李老汉也是一脸的尴尬,你说这事闹的,怨谁呢?
等到地里的活忙完了,李老汉找人择个良辰吉日,准备给儿子办婚事。我们老家有个风俗,男方选好日子后,要给女方送喜帖,通知对方做好准备。
送喜帖的儿子没多久就回来了。垂头丧气,一脸的沮丧。李老汉一看,莫名其妙,赶紧上前询问。
“敲了半天门,人家就是不开,我看这事八成黄了!”儿子一脸的委屈,小声嘟囔着。
“不是家里没人吧?”
“哪是啊?我分明听到张叔在喂猪,可就是不开门!”
李老汉闻听不再言语,摸着后脑勺在屋里踱开了步子:“这是咋回事呢?你说我家喜帖都送出去了,亲戚朋友也都知道了,这事要是闹差劈了,这人可丢大了!莫非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张老汉?”
李老汉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没睡。他冥思苦想,把发生的事都捋了一遍,突然一拍大腿,翻身坐起:“没错,一准儿是为这事!”
“老东西,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赶紧睡吧!”老伴儿揉着惺忪的睡眼埋怨着。
李老汉没吭声,重新躺下,心里啥都明白了,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这一觉睡得好香……
第二天早早起来了,李老汉揣上烟袋杆儿,往烟叶荷包里装了一些好烟,这烟平时都舍不得抽,这次破例了,推开院门直奔张老汉家。
俗话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张老汉再不开门也显得太没人情了。老哥俩来到院子里,在马扎上坐下。张老汉依旧面沉似水,爱理不理的样子。李老汉倒不以为然,拿出烟弹杆装上一锅好烟:“来,尝尝!”
说话间,眼睛冲着张老汉眨一眨,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张老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烟袋吸了起来。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我知道你是为这个!”李老汉探过身子,伸出手指在烟袋杆上敲了敲,紧接着长叹一声……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学说一遍,张老汉闻听此言,恍然大悟,脸上泛起一片红润,眼中泪光一闪,惭愧的拉过李老汉的手:“都怪我心眼儿太小,误会老哥了!这烟真香,再来一袋……”一袋烟引来一场误会,差点拆散一对有情人,究竟孰是孰非,就让各位朋友自由评说吧!
薄雾散去,太阳露出了笑脸,小鸟在树上欢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