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中级读本(雍也第六)(7)

6.25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

〇畔,同叛,离经叛道。言君子若博学于先王之遗文,复用礼以自检约,则不违道也。

〇此孔门教人定本也。君子之学,将以求道也,始焉借途于耳目之广,而履其事者頥,故曰文;继焉归宿于身心之近,而造其礼者精,故曰礼;礼即文之体。博约无先后,即所博而约之也。博约合一,即事即理,即理即心,道在是矣。学者一切聪明意见皆足畔道,只格此二闗,有始有卒,有伦有要,是入道之正路。博而不约俗学也,约而不博异端也。阳明先生曰:博文是约礼工夫,约礼是博文主意。愚按:博约固是一事,但学者初入门只可就文上着力,未便是礼;逮循习之久方有天则可归,方是约;逮即博即约则一贯矣。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便是博约的様子。(刘宗周)

6.26 子見南子,子路不說(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厭之,天厭之。

〇南子,卫灵公之夫人,有淫行。子路以夫子见此淫乱之人为辱,故不悦。矢,誓也。否,谓不合于礼,不由其道也。厌,弃绝也。面对子路之不悦,夫子重言以誓:我若真有不当行为,上天也会来厌弃我。

〇旁行而不流,是圣道妙处。董子曰:夫权虽反经,亦必在可以然之域。孔子至卫,南子请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盖古者仕于其国,有见其小君之礼。圣人道大德全,无可不可。其见恶人,固谓在我有可见之礼,则彼之不善,我何与焉。易睽卦初爻曰:见恶人,以辟咎也。夫子之见南子,阳贷,盖此义也。然此岂子路所能测哉?夫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盖权变甚难,故重言以誓之,欲其姑信此而深思以得之也。

6.27 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〇中,谓中和。庸,常也。中庸者,用中为常道也。若如此,则得其道之极焉,故谓至德。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自世教衰,民不兴于行,少有此德久矣。”

〇中庸为至德,博而约之也。尚书云允执厥中,言中德也。左传云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言德性也。易乾文言云: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言乾德为人之龙,其德中而庸也。礼中庸引夫子言:“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过、不及,皆偏也,岂中道乎?故朱子谓中者,无过无不及之名也。失其中者,失其常矣。以世乱,先王之道废,自尧舜禹汤文武而后,斯道之不传者已非一日矣。然民性受中,世教虽衰,中德犹不绝也,故称鲜焉。其言久矣者,伤之也,亦望之也,望其久而不终鲜也。是中始于唐虞,以中合庸,则自夫子发之也。以中合庸,而后知中不沦于幻虚,不离民生日用之间,而上达天德者也,非吾夫子其孰与于斯哉!

6.28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 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〇子贡问博施济众如何,可否算作仁。夫子答曰,若何从事于仁必能如是也,然虽圣如尧舜犹病其难。夫子进而指出,仁者以己之欲通天下之欲,能就近以己推度他人,便是仁之术了。譬,谓以己譬人,而去人己之间隔也。

〇子贡有志于仁,徒事高远,未知其方。孔子教以于己取之,庶近而可入。是乃为仁之方,虽博施济众,亦由此进。盖仁者之心,以己及人,于此观之,可以见天理之周流而无闲矣。如程子言,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认得为己,何所不至;若不属己,自与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状仁之体,莫切于此。故为仁之方,皆近取诸身而喻之于人。于此勉焉,则有以胜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

〇此夫子从切近处言仁,以正子贡从广远处言仁也,故言尧舜其犹病诸。如程子言,夫博施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圣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顾其养有所不赡尔,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济众者,岂非圣人之所欲?然治不过九州。圣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济也,顾其治有所不及尔,此病其济之不众也。故夫子拈出能近之旨,对治驰骛高远也。盖圣道贵博济,必由尽己性尽人性以至于位天地育万物,自是一贯。故大学明德必至亲民,中庸成己必至成物,论语修己必至安人安百姓,孟子独善其身必至兼善天下。此即子贡终身行恕之终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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