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语重心长地道：“丫丫，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都不知道，你刚来那会，黑瘦黑瘦的，那会你都五岁了，看着三四岁的样子，要不是你婆婆，你这小命都难保……”说着一只手摸着丫丫的脸颊。
A奶奶添油加醋地说：“那时候看着就养不活！”
B大妈双手龙在袖筒里说：“可不咋滴，那时候家家都吃不饱，饿死人的也不少，也就你婆婆能干，可以多养个人。”
姑奶奶继续说：“你看，现在长得多好，还当上了妇女主任，前段时间你爹的事情办得也体面！”
丫丫婆婆接过话说：“这不是应该的嘛——”
姑奶奶没理这茬继续道：“这些肯定得有你婆婆和黑子的支持吧，不然——对吧！”
丫丫抬头看了看周围盯着自己的无数双眼睛，赶紧点点头，回答道：“是，是，是……”
姑奶奶拍了拍膝盖说：“这就齐了，正好趁着过年，俺们几个就帮你们准备准备东西，挑个好日子，你和黑子把房圆了，正好来年可以让你婆婆抱上大孙子，多好的事！”
丫丫的脸色由红变白，此时已经煞白。
姑奶奶当没看见，“好了，回去吧，丫头你就听俺们的信就行，和你婆婆回去吧！”
丫丫站起来，伸手要去搀婆婆起来，婆婆甩了甩胳膊：“不用！”这才慢吞吞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说：“走了，吃完饭再来！”
现在是正午时刻，太阳在雪的映衬下，尤其扎眼，朝阳的房顶一面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屋檐下已经形成了一条小沟。干枯的树枝被风像下雨一样，地上湿滑，丫丫搀着婆婆的胳膊往家走。
走到无人处，婆婆说：“你和黑子没圆房的事，全村的人都知道，咱们家都快成笑话了，现在估计连那十岁半大孩子都知道了，你也别觉得我在逼你，咱走到那就该干哪的事！”
丫丫低头嗯了几声。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黑子貌似也刚到家，说了句：“我正打算去姑奶奶家找你们呢！”
婆婆面无表情地说：“先吃饭吧！”
婆婆喝完一碗汤，放下碗筷说：“黑子，丫丫已经同意了，过几天我挑个日子你俩把正事办了，再拖下去，咱家真成村里的笑话了，娘等着抱孙子等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黑子啃骨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看娘又看了看丫丫。
婆婆拿筷子敲了敲黑子的头，“你看她做啥，我都说了丫丫已经同意了，是吧，丫丫！”
丫丫被汤呛到了，不停地咳，咳得生理眼泪直往下流，只得匆忙回答：“嗯，嗯——”
午饭后，婆婆和黑子又都走了，丫丫坐在那出神。突然就想到了王文，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家里人是不是也在催他找对象结婚。她不仅喃喃自语：我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吗？可是不屈服于现实，还能怎么样呢？这次再不答应，估计全村的人都会看不下去了，她这妇女主任也到头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搅着痛，她不停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她只觉得再待在房间里她身体就要爆炸了，她揣了本书走出房门，落了锁，抬头望了望刺眼的阳光，转身无意识地往菜地走去。
走到菜地，她吃力地挪开门前几块石头，掀开帘子一角，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反手把帘子扯好。
置身在这里，她才长长地吐了口气。看着满棚子的蔬菜，心情慢慢舒展开来。
她手轻轻抚过豆角、黄瓜、茄子，这些对于她就像自己亲手养育的孩子，她抓了把地上的土，然后慢慢张开手，她眼泪不受控制随着土往下滑落。
整个下午她都待在菜地里，她在菜地边上的一片空地处挖了个洞，可以用来藏书。
之后她就躺在菜地松软的空地上，这里温暖，这里有她的绿意盎然，这里有书籍相伴，这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直到菜地里已经看不清书上的字了，她才慢慢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摘了几根黄瓜、一把豆角、几个西红柿，抱在怀里出了大棚，村里到处响起了鞭炮声，直到年初三，每顿饭之前，都要放鞭炮。
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天黑之后要去张医生家去拿书。她不想用架子车拉，那样目标太大，她也不想让婆婆和黑子哥知道这事，还是一点一点蚂蚁搬家吧。
到家之后，家里一片漆黑，婆婆在姑奶奶家还没回来，黑子哥在谁家打牌还也没回来，丫丫先把晚饭做好。
丫丫找了个菜篮子，装好菜往村东头走去，一路碰到不少在外面闲逛的大人、孩子，过年期间不管外面多冷，总是有人在不停地窜动。
一路疾走，到了医生家，他们家已经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堂屋里磕着瓜子聊着天，丫丫把菜篮子递过去，医生儿媳妇桂花欣喜地接过菜篮子，“丫丫妹子，你这菜种得真是太好了，我明年跟着你学种菜，可以吗？”
丫丫笑着说：“这有啥不行的，嫂子明年要种直接找我就行。”
桂花提着菜篮子去了厨房，把菜放在橱柜里，抓了两把自己家炸的绿豆丸子放在篮子里，下面垫了快笼布。
张医生说：“你等会，你前几天不是说头痛吗？我去帮你装点草药，你回家熬着喝，喝完再来拿，这个病要慢慢治！”
说着话，医生提着篮子就往边房走。
丫丫跟过去站在门口，看着医生往篮子里装书，上面又覆盖了一层草药。丫丫接过篮子，篮子很重，她只能佯装轻松地挎着篮子说：“谢谢叔叔，我喝完了再来麻烦您！”
医生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回去吧，药要赶紧喝！”
丫丫和医生家的人打了声招呼，挎着篮子，踩着地上没化完的雪，往回走，越走越吃力，这书还真重。
走到家时，后背有点汗津津的，她趁着婆婆和黑子不在家，赶紧把书放好。
有些准备明天带到菜地去的摆好放在菜篮子里，上面覆盖着肥料。一切收拾妥当，紧张的情绪才缓缓地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