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是个喜欢浪迹天涯的人。
上大学那会儿特别穷,又喜欢去各个地方旅行。兼职挣的钱根本不够用,为了降低旅行成本,旅行中通常会在夜幕下摆地摊,这也是众多驴友挣钱的方法之一。摆摊挣够了路费,买点小商品,又到下一个目的地,就这样以摆摊方式来旅行。
在陌生的城市里摆地摊,哪个地方可以摆,哪个地方不能摆,城管大概什么时候来,往哪个方向跑,都需要提前熟知的。因此,出摊前都会在青年旅舍里打听清楚,或与驴友一起摆摊,这样不至于在城管追的时候手忙脚乱,也能有效防止出摊时有人偷东西。
摆过许多次地摊,但有一次摆地摊让我印象极为深刻。那是我从尼泊尔回来,落魄流浪到合肥时摆过的一次地摊。
位置决定价值,即便是千万元的奢侈品放在地摊上也是地摊货的价格,而摆地摊就是为了挣钱,因此,地摊货首先要物美价廉。尼泊尔的手工小布包、雕刻艺术品、佛珠等工艺品十分适合摆地摊。
那天傍晚,我整理好出摊的商品,两串金刚菩提,一串凤眼,五个不同花色手工包,东西摆好后等着就是了。一个人摆地摊需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过了晚上八点基本就安全了。九点左右,一位满身酒气的大叔来到摊前,蹲了下来,拿起一串凤眼把玩着。
“大叔,你想买点啥?”经验告诉我直接拿起东西就玩的人一般是不会买东西的,但我还是客气地打着招呼。
“你在这摆多久了?”大叔答非所问。
“哦,今晚刚开始摆,还没开张呢。”我心里一紧,寻思着莫不是遇到了难缠的人了吧?亦或是便衣城管?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位大叔。
六十左右,面目消瘦,嘴上留着胡须,叼着一支烟,吞云吐雾;身着灰色短袖,脚上穿着布鞋,脚的旁边还放着大半瓶红星二锅头。该不会遇上寻畔滋事的人了吧。
“信不信我把你这些东西全拿走?不信我马上打个电话”大叔一边把玩着凤眼菩提,一边悠悠地说道。
“哎呀,大叔,这些东西又不值钱,都是小玩意,不上档次。”我一边应付着,一边想着该怎么把损失降低到最小。
“我打电话给城管,他们就在附近,你这非法摆摊。”大叔继续说道。
我自是知道城管的厉害,不知道怎么接了,怔怔地看着他。
“小兄弟,别害怕!逗你玩呢!”大叔放下手里的珠子,开始说话了。
“练摊不容易啊!现在像你这么大的年轻人很少愿意吃这个苦了!”大叔继续说道。
“没有没有。大叔,我只不过是挣点钱,攒个路费,好出去旅行,不好意思找家里人要钱出去玩。我不是以此为业的。”怕大叔产生误解,我解释着。
“那更好!自力更生,年轻人就应该有这种精神!”大叔顿了顿,继续说道“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见识见识!我老了,哪也去不了喽!”
“大叔,你一点也不显老,一样也可以出去玩玩,像你这个岁数的人很多都在外面玩呢!”我接过话茬。
“老喽!我是肥东一所学校的退休老师,肥东你知道吧?现在退休了,在我儿子这边住着,刚去跟朋友喝完酒回来。”大叔打开了话匣子。
“为了支持你,也为了表扬你,我决定奖励你一百块钱!”大叔话锋一转,我吓了一跳,以为他酒喝多了。
“大叔,你这一百块钱能把我摆的东西全买了。”我笑着说道。
“不要你的东西,我就是鼓励你,支持你!”大叔说着就站了起来,同时把一个折成了小方形的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百块钱,我肯定不能要。连忙推脱:“不行不行!我有正当职业,不是以摆地摊为生的,不能要不能要!”大叔见我不接,扔下钱,直接走了。
我捡起钱,站起来,赶忙追了上去:“大叔,真不能要!你收着吧!”
大叔也很倔强:“说给你了就给你了!我鼓励你的!奖励你的!我出不去了,你在外边玩的时候,用这一百块钱时,还能想起我,我就很知足了!”话到这份上了,我只好收下了。
跑回摊位,从包里拿出我在尼泊尔精挑细选的金刚菩提,那是留着自己把玩的。追上大叔,准备送给他。
大叔淡定地说:“我是基督徒。”闻此,我做个十字圣号以示感谢,作罢。
那一百块钱随我颠沛流离,直至到了北京,在一次青黄不接的时候用了。
再后来我再也没摆过地摊了,但每次都会想起这段经历,颇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