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荷花小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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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广溪的中间腰身上，一段不算很宽阔的水面一直延伸进一个老式的别墅区。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人迹罕至的时候，就有了这一片别墅，叫做“威尼斯花园”，独享这一片湿地河汊。当然也独享这片水面上袅袅婷婷的荷花。现在有了这个湿地公园了，从公园的小桥上往里看去，竟然能把一池荷花尽收眼底了。小桥建在这湾水面的最窄处，也许你不经意间就错过了这一回眸的小景致。有心停留，就会收获满眼的夏景，无心停留，这一池荷花就融入在满眼的葱茏水色里。视而不见，不是没带眼睛，是没带心。

看荷花，最佳是杭州西湖，曲院风荷自然不必多说了，白堤北侧的里湖另有两个绝佳的观赏点，一是断桥侧畔的“云水光中”，一是西泠印社的后背。这里的荷花在孤山的掩映下，显出了沉静安详的气质，与曲院风荷里大出风头的荷花相比，另有一种卓然的气韵。当然了，在“风光不与四时同”的六月里，哪里的荷花都给我们带来喜悦，漫步在曲院风荷，是一种大快乐，而从北山路往里湖看过去，这些卓然气韵的田田荷叶给我带来的，是舒适宜人的小欢喜。我喜欢这样的小欢喜，仿佛是与生俱来沉睡在心底，一遇到这样的景致，便从心底泛起来，会心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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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如此地喜欢长广溪腰段上的这一池荷花。这里的风光自然无法和西湖媲美，但我内心收获的喜悦是一致的。我每次走过这里，从窄窄的桥面上往里看去，粉色的荷花箭挺立在层层摇摆的荷叶之间，盛开的花朵大大咧咧的，隐藏着绿色的，低头羞涩不语的莲蓬，这些荷花并没有嚣张地霸占着整个水面，而是留出了弧形的一湾，自己则高低错落地退在这湾碧水之后。反倒是让我能隔着合适的距离，来欣赏她们摇头晃脑的合唱。而我此刻的心境平和得无以表达，心里的小欢喜就流淌出来，让我只能沉默不语，好像一次深呼吸，就会消散，杳无踪迹了。这样的喜爱，让我在六月到九月间多次造访，从开始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到最后的“留得残荷听雨声”，满满的一个荷花季，满满的喜悦轮回。不过，要说到最后的收官，一定是秋分节气过后，那些残败的荷叶之间鹘立的莲蓬头。这也是我每年都觊觎的点缀之物，你看这些莲蓬头，枯瘦而弯曲别致，好像是铁铸一般的老而弥坚的精神，折下来三两枝，放在长颈的花瓶里，能让书房点缀出一些枯山水的味道来。有时也常常错过采摘的时节，那就在网上买两支吧，可是装点起来，心里总是不及自己千辛万苦采摘来的如意。就像吃惯的母亲做的无锡菜，餐馆里点来的，总是隔着一层贴心贴肺的温暖。但不管怎样，这些点缀于书架之间的枯山水也足够让我感叹，两个月之前的他们，曾经就是那个花海掩映之中青涩如少年郎的莲蓬？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这又让我不能不生出一些忧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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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莲荷，为什么观世音菩萨，阿弥陀佛，释迦牟尼佛，都打坐在莲花座上呢？藏传佛教密宗的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被理解为莲花部观世音菩萨的真实言教。意译过来，就是“愿功德圆满，与佛融合，求得心底莲花开放”，你看，“求得心底莲花开放”，莲花代表洁净的，清静的，柔软的，芳香的自在心。观世音菩萨还有一个名字，叫“观自在菩萨”，一边“观世音”，观察和倾听娑婆世界的悲苦，一边“观自在”，关照自己的内在世界，使之清静圆满。“观世音”是慈悲，“观自在”是智慧，因此观世音菩萨是慈悲与智慧具足的，原来，“智慧”这东西啊，就是心生喜悦，犹如莲花开放哦。说得再简单一点，学生时代，我们解开一道难题的时候，“啊！原来关键点在这里啊！…”心里喜滋滋的。那么这些个了不起的佛，菩萨们端坐在莲花座上，是在启迪我们，安顿自己的内心，时时刻刻体会出内心的小欢喜。他们一边慈悲芸芸众生的苦难，一边慈悲众生被蒙蔽的欢喜心，柔软心。

看来，长广溪的这一池荷花，是大自然无心的功德，让我学习慈悲与智慧，徜徉此间，这样的小欢喜真实地从心底绽放开，这沉醉于秋风荷塘边的沉默一刻，就是足够去珍惜的当下呢！

想起李义山的诗句，“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这首《无题》中的开头两句总能让我久久回味，清新而意境深远，又隐隐带着一丝禅意。但结尾的一句我却不喜欢，“一寸相思一寸灰”。情到深处，若没了欢喜，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