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是我多年的老朋友。虽然我们认识十多年,但只见过一次面。关于这十多年的友谊和那次见面,参见《石头和荷花》一文;其中大部分细节都是真实的。石头和荷花的故事从未停止,还在继续。
石头终于结婚了,正是和那位棕褐色皮肤、有着灿烂笑容的高个子姑娘。脸书的照片里,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戴着眼镜,搂着石头脸贴脸,依旧笑出了八颗牙。
石头告诉荷花,新娘的名字叫跳跳。人如其名,她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直爽的姑娘。
在法兰克福的那次见面,让荷花印象深刻。那天的大部分时间,荷花、石头和跳跳三个人坐在市政大厅广场前的露天酒吧聊天。跳跳几乎从头到尾一直在说话,笑声不断,似乎永远不会疲倦和冷场;石头大部分时间一直害羞地听着跳跳和荷花用英语聊天,喝了好几杯啤酒,偶尔在跳跳找不到葡萄牙语对应词汇的时候提示一下。
半天下来,荷花感觉跟跳跳说的话超过了十年间和石头聊天的总和。
傍晚,三人在法兰克福中央火车站告别时,跳跳给了荷花一个紧紧的拥抱,相比之下石头反而只是轻轻地搂了搂荷花的肩。在回去的火车上,荷花给石头发信息:跳跳真是个可爱又健谈的姑娘啊!
石头回复:是的。跳跳说她也很喜欢你呢!
荷花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和石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这次见面而改变什么,相反,因为见过面,聊起天来反而更轻松和真诚了;也因为这次见面,荷花和石头的聊天内容多了很多关于跳跳的事。
结束了在德国的一个月的培训,荷花回了国。为了避免再次失联,荷花教会了石头始用微信,并成为了石头唯一的微信好友。这样,两个人就可以随时随地地聊天了。
通过石头断断续续的描述,荷花渐渐了解了他们夫妻俩在荷兰的生活状态:石头是当地一家IT公司的程序员,工作比较忙;跳跳不会说荷兰语,很难在当地找到工作,所以暂时在家当全职太太。石头每天上班的时候,跳跳除了做家务和准备晚餐,还会时不时去参加各种兴趣俱乐部,试图扩大社交圈子、学习新的技能。然而毕竟人生地不熟,大半年了跳跳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唯一的朋友就是我。石头对荷花说。她每天都等着我下班,好陪她吃晚餐和出门看电影。
荷花说,那跳跳的生活可能会有点无聊吧。
石头说,何止无聊,眼看着荷兰快极夜了,跳跳简直快抑郁了。
荷花也很容易想象。跳跳在巴西的时候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也有自己的朋友和家人;然而为了石头,她放弃了曾经拥有的一切安逸,远渡重洋从一个热带国家来到了北欧。
如今的跳跳,面临的是失业的空虚和身处异国他乡的孤独。
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婚姻生活并没有改变作为巴西人的石头骨子里的热情奔放。新婚快一年的时候,石头遇上了公司里的同样热情奔放的女同事,浪漫暧昧的天性顿时触发了。
石头说,今天那个女同事在办公桌下踢了踢我的腿。
石头说,今天在打印间那个姑娘撞到了我身上,咖啡泼了我一身。
石头说,今天同事出去聚餐,回家的电车上那个姑娘头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
……
石头说,我还挺享受这一切的……
荷花对着微信尖叫:石头你是个已婚男人!你怎么能这样玩办公室暧昧呢?
石头说,结了婚并不意味着我要放弃我自己的快乐。暧昧让我感到快乐。只要我依然爱跳跳,我就没有背叛我的婚姻。
荷花说:换位思考一下。你能接受跳跳也和别的男人这样吗?
石头说,我真的思考过,其实我可以接受。因为我爱跳跳,我就不会阻止她追求她自己的幸福。
荷花无语了,艰难地去试图理解这种独特而又冲击的婚恋观。
那你会告诉跳跳吗?你认为她也会接受吗?荷花依然很抱怀疑。
石头说,我会告诉她的,我觉得她会接受的。
过了好一阵子,石头杳无音讯。荷花某天想起来,给他发了条信息,问候近况。
沉默许久,石头回复了一句:我的婚姻差点毁了。
荷花心里一沉。
石头说,我跟跳跳说了那个女孩的事。如你所料,跳跳果然不能接受,大发雷霆,差点跟我闹离婚。
荷花心想,果然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是一样的。
荷花问,那你跟那个女孩还有联系吗?
石头说,我们断绝了私底下的交往。我后来知道那个女孩也有男朋友,他也知道了我们事情,也不准她和我再联系了。我们的暧昧停止了。
石头又说,我们恢复了所谓的“一夫一妻制”,彼此约定好对对方精神和肉体上都忠诚。这件事过后,我和跳跳开始沉下心来审视我们的婚姻和生活状态,并且开始沟通一些之前我们一直逃避的问题。
荷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成熟而理智的石头。
荷花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们经历了这一段争吵和波折,没准儿对你俩都是好事。经营得当,在婚姻中也可以找到暧昧和初恋的幸福感的。
石头发来个挤眉弄眼的表情包:你个单身狗,说得好像婚恋专家似的。
……
后来,石头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开始长跑。朋友圈的照片里,石头胸前贴着马拉松的号码牌,满头大汗,却一脸骄傲。
又比如,石头剃了留了多年的络腮胡,露出了圆润光滑的下巴。荷花给他的新造型点赞,留言说年轻了好多。
又后来,石头利用年假和跳跳去欧洲各地旅游,照片里的他俩微笑着相拥,在地标前做各种搞怪的姿势。
石头的朋友圈还配了一行字:我不仅是个好朋友,还是个好老公。
荷花会心地笑了,她知道,这行字是写给她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