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赋》第233章、算旧账

穆谡见懿泽如此执拗,无奈只好同懿泽一起刨坑。
刨好一个深坑,穆谡和懿泽一起抬着胡云川,放入坑中,撒上黄土。
土尘一点一点的将胡云川掩埋,懿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懿泽的脸颊流下,一滴一滴落在胡云川的身上。
她的心很痛,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对她这么好,再也不会有谁能如此为她不顾一切,她失去了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话多、爱笑的胡云川。
初见,是在紫禁城宫门,懿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侍卫,他好心为懿泽搬来一个椅子,却被懿泽一脚踹翻了;再见,还是宫门,懿泽坐了他搬来的椅子,他搭了话,懿泽因为与永琪怄气,记住了这个侍卫,胡云川。
后来才知,胡云川原来是胡嫱的哥哥。
绵脩夭折,懿泽痛心不已,仇视胡氏兄妹,用各种方式报复都浇灭不了内心的怒火。
他却不顾冤屈,对她充满怜惜,救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永远都忘不了他那番让她震惊触动的话:“我一直都记得,皇上为王爷赐婚嫡福晋的时候,我在宫门口看到你的眼神,一次是失望的愤怒、一次是期望的等待。当时你也刚刚失去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也是被迫接纳一个与你共侍一夫的女人,能从失望中捡起希望,你一定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把一个孩子从嗷嗷待哺拉扯到会跑会笑,你很不容易!丈夫背叛,你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当你亲眼看到自己的骨肉横死,而孩子的亲爹却在拼命维护另一个女人,你该有多伤心啊!”
那是她第一次感到被读懂、被理解,这个让她感动、震撼的人,竟然是一个她一直在仇视、鄙视的人。
“他不能坦荡的承认始乱终弃,而把自己的变心归结为你的错误,这说明他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虽然你是他的妻子,可是你们共同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已经失信于过去,和别人又有了孩子,你还能相信他现在对你的承诺吗?如此为他伤心流泪,还不如离开他,也许你会得到一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宿!”
那时,懿泽以为胡云川只是想劝她离开,好成全永琪和胡嫱,全然不知他心中的深意。
还有那次,懿泽醉酒在永琪的书房过夜,清晨返回时撞到了胡云川,他竟然莫名其妙的乱吼:“你走路能不能长点眼睛啊?”
“我看你是有毛病吧?”
“对!我就是有病!病入膏肓,已经无药可治了!”
“神经病!”
回忆他俩吵架般的对话,可笑又伤情,懿泽终于知道了胡云川的病,是爱上了一个有夫之妇,难言的伤。
“我觉得那个爱新觉罗氏的王爷配不上你,他朝三暮四,我认为你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只要你点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一生一世,绝无二心!你愿意跟我走吗?”
那是胡云川离开荣王府前问她的话,她没有来得及回答,也无法回答。
或许,她永远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却仍然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用生命保护了她,为她耗尽了自己的一生一世,也就没有了二心的机会。
“你背负使命,所做之事一定不可能只是为了情爱,所以,就算他辜负了你、伤害了你,你也一定会继续做皇室的媳妇,留在他的身边,对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胡云川的心中该是有多么失望啊!
他背着懿泽走过了那么多山山水水,把自己饿瘦了一大圈,累到脚底磨穿,满身伤痕,最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什么也没得到,他图个什么呢?
在缅军追击的时候,成千上万支箭射来,胡云川都敏捷躲过,毫发无伤。以他的功夫,纵然千军万马中也未必殒命,却死在这几支箭下。
若不是他为救懿泽耗尽精力,何以至此?
若不是怕懿泽腹中骨肉先懿泽一步而去,他争分夺秒,又怎会躲不过这区区几支箭?
懿泽伏在胡云川身上,痛哭不止,往事历历在目,她久久不能平复。
穆谡将懿泽从深坑中拉出来,把黄土推到了胡云川的身上。
土越来越多,懿泽终于再也看不到胡云川了。
她呆呆的站在一旁,心中木木的,好像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
生命,有时斗志昂扬,有时无比空虚,让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望着孤零零的坟,轻声的说:“胡公子,若有来世,我一定要报答你今生对我所有的好……”
穆谡将懿泽紧紧抱住,把懿泽的脸放在他肩上,让她的眼泪有地方流淌。
永琪行色匆忙的赶路,身上带着水,吹了一路的风,还没到永北就着了凉,他却不愿休息,快马加鞭往永北总兵府赶,在路上发了烧,后来烧的全身滚烫,还是坚持赶路,终于在进入永北城内时昏倒了。
瑛麟和侍卫们将永琪扛回总兵府,忙告知福灵安。
福灵安找来大夫为永琪看病,结果永琪一醒,就握住福灵安的手,不住的要求道:“你去把云中子给我找来!我要问问他,为什么要骗我?”
福灵安只好安抚永琪道:“请王爷就医,微臣一会儿就让人去传云道长。”
大夫上前为永琪把脉,永琪却推开大夫,撞翻了医药箱,大喊着:“现在就叫云中子!”
众人劝解着,阻拦着,永琪推人用力过猛,一不小心翻下床来,额头碰到了床角,不一会就起了包。
瑛麟看这里乱做一团,趁人不备,悄悄跑出了房间,在府中东奔西走的找云中子,忽然看到他走在前院小道中,忙跑过去,将他拉到墙角,问:“你怎么还敢大摇大摆的在这儿出现?”
云中子不解的问:“我走路碍着谁了吗?”
瑛麟道:“王爷正要找你呢!他已经知道了懿泽是神不是妖,要跟你算账!你要是被他看到了,就完蛋了!趁他生病,你赶紧逃吧!”
云中子听了,十分不快,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我为什么要逃?事情迟早都是要败露的!”
瑛麟推着云中子,用命令的口吻,问:“你走不走?你想败露,我还不想败露呢!你给我走!现在就走!”
云中子无奈,匆匆离总兵府而去。
福灵安让人去叫云中子,却发现到处找不到他,后来问了守门士兵才知道,云中子出府去了,而且出府的时间大约就在永琪回府后吆喝着要找人的时候。
福灵安推测,恐怕云中子是及时得到了消息,仓皇而逃。
果然,在总兵府住了多日的云中子再也没有回来,连房间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琅玦听说永琪回府就发了高烧,忙来探望。
永琪正在房内抓着福灵安的胳膊,狂躁的问:“胡云川死了!懿泽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琅玦踏入房门,轻唤了声:“五哥……”
福灵安见是琅玦进来,忙离开床边,向琅玦行礼道:“微臣参见和嘉公主,有公主照料王爷,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琅玦噘着嘴问:“是不是只要我到了哪,你就非得从这个地方消失?”
“公主言重了,微臣公务繁多,少有闲时,请王爷公主体恤!”福灵安言罢,向永琪一拜,又向琅玦一拜,退出了永琪的房间。
琅玦走到了永琪的床前,推了推永琪,问:“你怎么了?侧福晋怎么没在这儿照顾你?”
永琪斜坐在床头,被子只盖了腰以下,他无精打采的靠在墙上,不言不语,眼神中充满无助。
琅玦又问:“我刚才听他们说,你不吃饭,也不吃药,你是不是又被五嫂伤到了?”
永琪摇了摇头,答道:“不是她伤到了我,是我伤到了她。”
“你伤到了她……你指的是,胡云川死了?”琅玦在来永琪房中之前,就已经听说了胡云川的事,但不敢确信,直到方才在门外听到永琪亲口说胡云川死了,方知此事为真。
她似有疑虑的问:“胡云川不可能是你杀死的吧?你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
“是或不是,有区别吗?”永琪苦笑着,回忆着,胡云川中箭后还拼命前行,最终在墙洞口倒下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重现。
还有懿泽抱起胡云川之后看他的那个眼神,他永远都不会忘。
琅玦答道:“当然有区别!怎么会没有区别呢?”
永琪还是苦笑着,眼泪缓缓流下。
琅玦摸了一下永琪的额头,吃惊的问:“你还在发烧啊!你为什么不吃药?难道你不想活了?”
永琪垂头丧气的说:“懿泽恨死我了,她现在一定恨不得我死去!”
琅玦犹豫半晌,敢问又不敢问的问了出来:“五嫂跟胡云川……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永琪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像发疯一样,对着墙面狂捶乱打,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琅玦看到永琪这个样子,害怕极了,她抓住永琪的手,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五哥,我不该这么问的!”
“懿泽本来都已经愿意和我重新开始了,都是那个混蛋道士!都是他说懿泽是妖,才给了胡云川带走懿泽的机会!我要去找他算账!”永琪掀开被子,踢上鞋子下床来。
刚往前走了几步,永琪的腿便疼的不能动,跌倒在地上。
琅玦看到了永琪腿上的血,把裤腿都染透了,忙拉住劝道:“五哥!求你回到床上去好不好?我胆子小,你不要总这样吓我好不好?”
瑛麟端着药碗出现在门口,问:“这是怎么了?”
琅玦抬头望着瑛麟,道:“侧福晋,你快来劝劝五哥!”
瑛麟将药碗放在桌上,和琅玦一起架起永琪的两只胳膊,将他送回床上,把被子重新盖好。
然后,瑛麟又把药端到床前,果然永琪还是不肯吃。
瑛麟摇头笑叹道:“王爷的心里只有表姐,若是失去表姐,恐怕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琅玦拉住永琪的手,安慰道:“五哥,你先不要这么伤心。或许,五嫂会愿意见我,等你好了,我陪你去找她,会有希望的!”
永琪痴痴的抬起头,问:“会吗?”
琅玦认真的点点头,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会的会的!五嫂从前对我最好了,她去看我的时候还说,只要我有心事就可以去找她说,她永远欢迎我!”
永琪半信半疑的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了药。
此后一连多日,琅玦每天都要哄着永琪吃药。
永琪对于求得懿泽谅解,实在没有信心,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琅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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