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念一人——萱的故事

记忆的列车在我的脑海中不停地驶来驶去,我总想努力地去看清那一个点,记忆却像遇风的吊坠一样,来回晃动,让我难以看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很多细节都难以记清,我向来自诩记性好,但是在她身上我却是回忆得越多忘记得也越多。人类自身的奥秘竟是这般有趣,以至于很多你想努力忘记的事,却又在某个点以无比清晰的方式浮现在你的脑海;而很多你想印在脑海里的事,却总又在不经意间忘记,想要回想的时候,却痛苦地发现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所以趁现在我还能记起的时候把它写下来,当作备份吧,这也是我写这个公众号的初衷,那毕竟是我青春时代少有的发光的印记了,也是我永远不想忘记的记忆。

那时我还在读高一,在去厕所的路上,第一次遇见了萱,记忆中她穿着一件暖绿带着白色条纹的毛绒绒的外套,精致的面孔加上微胖的身材,让我的目光难以斜视,老实说,她是我喜欢的类型,一直都是。就像杰克初见露丝一样,我也一直盯着她看,从头到尾,而她似乎也习惯了别人这样看她,并没有看我一眼。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长得真漂亮。

再次遇见萱的时候正值冬天,她穿着厚长的黑色羽绒服从我的面前走过,在曲折来回的楼梯上,平台转角处,我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脸,我也是像初遇她时那样,视线在她的身上难以移开。不知道她是哪个班的,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或者成绩好不好,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也没去打听过,我没有这个时间。

那是我读高中以来最困难的日子。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废了,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不管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都不顺心。携带手机被学校的主任发现后,被班主任请了家长,然后她把我从班上前几排的位置调到倒数第二排,和全班倒数第一的同学同桌,一些平时看我不顺眼的家伙也见势说要打我。有一次上生物课的时候想到前途一片黑暗,便不由悲从中来,开始不再听课,反而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只觉得所有老师中只有英语老师对我最好,就起来翻开英汉词典,从第一个单词开始记。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的时候班主任基本都在窗户外面看着,想必她也很失望吧,一个进班全班第二名的家伙可能在高二分班的时候被分到普通班,高考可能连个一本大学都考不上吧。

当我发现她并没有放弃我后,我才开始振作起来,决定不能再这样荒废下去了。就每天晚上下晚自习后,拿一堆书去宿舍学习,复习我比较偏科的物理和生物的作业,温故而知新。记忆中很多个夜晚,我困得不行的时候,就告诉床前看小说的室友,说我先睡三分钟,要是三分钟后我起不来的话,你记得把我叫醒,他同意后,我才呼呼睡去。三分钟后他把我叫醒,我感觉像是睡了四五个小时一样漫长,提起精神后,继续开始学习,直到深夜,才收拾东西呼呼睡去。那一段日子,每天晚上这样的情形不知道会持续多少次。

而当我的成绩渐渐有所起色的时候,班主任对我的态度也有了转变,把我的座位又调了回来,但是她也在观察我是不是能够一直沉下心来学习,我没让她失望,她每次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吵成一窝蜂,我在学习;她出去学习了几天回来后,那天晚上我们在上化学晚自习,班上很吵闹,我在低头学习,她进来后把全班同学数落了一顿,从我的身旁走过,我当时想这可能代表着我还算可以之类的含义吧。她的确是一位非常有趣的女性,从知名985院校本科毕业后来到我们学校,学校直接给她配备了最好的教师阵容,而我又是她带过的第一届学生,但是我们班的成绩却不算好,她教语文,平时听她讲课感到很放松,课堂氛围也好。而我也没有太得意,反而是把我落寞的时候的学习习惯保留了下来,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随时入定到当初那个学习状态。

再次遇到萱是分班以后的事了,我和她都通过学校的筛选进入了快班里面,在同一个班,那时我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在我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在宿舍努力学习的我,听到过室友提到过她的名字,听他说长得特别漂亮,我也没当回事,知道萱的名字后,才知道原来就是她,我们早就见过面。

那个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穷小子,穿的没有别人时髦,什么阿迪达斯、耐克、阿玛尼都是第一次听说,吃的可能也没别人吃的好,反正都是拣便宜的买。那一段时间特别喜欢打游戏再加上分班后换了班主任成绩一落千丈,自卑感加上那段最困难时期的经历早已成了我难以摆脱的心理阴影,我的性格已从初入高中时的温和变成了冷酷自卑。

或许是逐渐熟悉的原因吧,班上的女同学有意或者无意地和我讲话,萱也不例外,记得高二上学期,她和我说过一两次话,要么是我故意当作没听见或是随口糊弄过去了吧。后来也看到过她和同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女孩走在一起在说话,不过在初中的时候我没有和她同过班,但她的男朋友和我一个宿舍,我俩也认识,只不过没打过招呼。她俩高一的时候在一个班所以认识,她们聊的内容我不清楚,和我有无关系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也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萱。

就这样来到了高二下学期,那是我和她关系最近的一段日子。新的学期,班主任重新排班上的座位,她坐在我后面的右边。看过排班表的我高兴不已,中午午睡的时候也是兴奋得睡不着觉。换位置后的前几天可能是因为不熟悉的缘故没有讲过话。但是没几天后,后边的女生交作业的时候都会让我帮忙递一下作业给坐在我前面两排的课代表,就这样有了熟悉的机会,也和萱讲过几次无关紧要的话。萱后面坐的是我初中就关系特别好的伙伴,有几次他喊我的时候,我把头扭过去都会看一下萱在干什么。这途中也和萱对视过几次,老实说,我喜欢那种感觉,我知道自己怕是喜欢上她了,而她可能对我也有感觉。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情况,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她是走读生,家就在市中心,平时穿着也特别时髦,学校有很多男生喜欢她。想到这些我也只能把爱意埋在心底,告诉自己要尽量去忽视她,不去和她对视或者关注她。后来那个小伙伴再次叫我的时候,我会装作没听到或者转过头去的时候尽量不去看萱。

后来了解到她喜欢听张杰的歌,而我上初中时,整个寝室都喜欢张杰的歌,从《大海》到《他不懂》到《这,就是爱》到《我们都一样》再到《看月亮爬上来》,我都会唱一点,巧合的是我右边的同桌也会唱,他经常在老师不在的时候唱歌,从刚开始逃跑计划的《夜空中最亮的星》到华晨宇的《烟火里的尘埃》、《国王和乞丐》再到张杰的歌。听他唱的时候,我也忍不住跟着他唱,他会唱的歌我也都会唱,所以我俩经常都是一起唱,而我左边的相对五音不全的同桌则坐在板凳上摇过来摇过去,嘴上也哼着调子,好像在为我们配乐一般。那段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

很多时候,我们是一边写一些不耗脑力的作业一边唱歌,坐在我们前面一排的女生则听我们唱歌,唱到跑调的地方她们都会相视一笑,我后来才发觉这件事,刚开始都不知道。记得有一次我唱着唱着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和坐在我后面的女生说,我把头转过去的时候,看见萱正趴在桌子上把头偏着,耳朵朝向我们那里,好像在听什么,我就笑着问道:在干嘛呢?她挺不好意思地坐回座位开始写作业,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地回答我,见状我也没深问,把要对后桌说的话说完后就转过来了。

那个时候,我们那一排三个都喜欢打游戏,而他俩因为成绩比较好,经常没事的时候就去找班主任请假出去买东西,实则是去上网,而班主任也都批准了。我因为整个高二期间成绩都不是特别好,不好意思去请假,所以中午下课要吃饭的时候,他们都出去上网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吃过午饭后都是要先学习一个多小时后再午休,所以他们只需要在下午上课前回来就可以了。有一次,他俩出去上网,我座位的左边和右边都没人,萱就拿着作业从后面坐到了我的右边,第一次和她近距离接触,我的心脏以不同平常的速度在跳动,脸也涨得通红。她叫了一下坐在我前面右边的女生给她讲题目,萱和那个女生在刚分班的时候是同桌,平时关系特别要好。她转过来后她俩就开始一个讲题目一个听了。我不敢去看她们两个,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只能写作业来掩饰心中的紧张,我不记得这期间萱是否把头扭过来看过我,讲完题目后她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这样的事在之后也发生过一次,情况也是类似。

萱再次坐在我旁边是几个星期以后的事了,那时刚换完座位,我的位置保持不变,萱坐到全班第一排去了。一次刚吃过晚饭,还没上课,班上人也很少,我在座位上写作业,萱好像是拿着个苹果坐到我的左边,抬头看着黑板,吃着苹果,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知道是她后,便更加不敢去看她,只能呼呼地写作业以掩饰心中的慌张,过了一会儿,班上人变多的时候,她才起身离开,这是她最后一次坐在我的身边。

再后来,就是高三了,我们换了校区,学校没有分班,只是把班上排名倒数的几个同学刷到普通班去了,我和萱得以继续在同一个班。

印象最深的有几件事吧。

很巧,在一天之内两次和萱在教室门口相遇,都是开门的时候,打开门的一瞬间看到的是对方,这让我想起了《秦汉英雄传》里张良和西门雁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在开门的时候,那种场景至今难忘,以至于那时她穿什么样的衣服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们也没说话只是相互微笑一下就各干各的事去了,这两次都是吃过早饭和午饭进出教室的时候发生的,这让我很期待晚饭后能不能再次遇到,但终究还是没有,让我心里有点遗憾。

有一次学校放短假,下午放假第二天下午就要报到,很多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同学都选择不回家,而是晚上去网吧包夜,我也是其中的一个。那天下午一放学,我和一个关系好的同学从学校走去网吧,大概离学校有两三里吧。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萱和另一个女生走在前面,我不想和萱打招呼,平时也是这样,在学校里面即使遇到了也不会打招呼,只是彼此看一眼后就盯着眼前的路了。我告诉那个同学说我们走慢一点吧,他问怎么回事,被我含糊过去了。但是没想到她们不是直走,而是在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走到路边准备过马路,我心里倒希望她们尽快过去,但是车有点多,我们快走到她们那里的时候她们还没有过马路,这个时候我知道不打招呼是不可能的事了,就在遇到她们的时候,我拍了下萱的书包,同时说了声“嘿”,那个时候她在等路边的车过去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她,听到有人和她打招呼后,她把头扭过来,见到是我后微笑着说也在这里啊,我笑着说是啊,她的同伴问我去哪,我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说和同学一起四处转着玩,萱追问我去哪里玩,我只好笑着说打游戏,不等她深问,我道了个别就走了,她们也微笑着目送我们远去,然后等车少了后,就过马路了,走到看不见她们的位置后,我把外套脱了下来,背后全是汗。

那一年冬天,很多人生病。那也是我这20几年来生病最严重的一次,持续了半个多月才好,最开始是有点不舒服。早上吃过早餐后就去医务室买药了,在去的路上遇到了萱,她穿着浅蓝色羽绒服刚从医务室出来,手上拿着药。隔着三四十米的直路上,我就看到了她,心里想着要怎么打招呼,她看到我后也吸了口气,朝我走来,越来越近,我的心不争气地砰砰乱跳,但是直到我们分开后,还是没能说上一句话,我也挺遗憾的,心想:她会不会怪我为什么不和她打招呼。

六月份左右,快要高考了,我们的成绩基本已经定型了,能考什么样的学校从平时的成绩就能看出来,我早就信心满满地和家里人说一本稳过。而萱的成绩却忽上忽下,一直很不稳定,在一本线上下徘徊,她和我一样都是语文、英语好,数学、理科综合却很差的人,但比她好的是,我的数学运气好能考120分左右,理科综合可能200分上下,考个一本够了。而萱考一本却有一点艰难。其实并不是她学习能力差,而是在我的印象里她有点贪玩了,不能真正沉下心来,而度过那段最艰难时期的我,已经有了良好的学习习惯,即使整个高二期间我的成绩不是那么好,我也有信心在高三提上来,最后确实也提上来了。我年少的时候,看到过一句话,我当时也很赞同,是这样说的:人生就像投资一样,找对了另一半,你的人生就成功了一半,这也是我心中另外一个始终不愿和萱表露感情的原因,她太贪玩了,终究不适合成为伴侣。

在那个即将毕业的时刻,班上同学都在找要好的同学给他们在写有班上同学联系方式和全校各个班级合影的小册子上写祝福语或者写下自己的名字留以纪念。一天午睡之后,还没上课,萱拿着她的小册子,找关系好的同学签字,那个时候她坐在第三组,我坐在第二组,她找了她那一组的同学签完字后,并没有来找我,让我有一点失落。好像是第二天的时候,下课了,我在写作业,她走过来,让我在小册子上签个字,我和我右边的同桌相视一笑,不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我右边的同桌不是高二时的同桌,他和萱关系特别好,当然只是朋友关系,萱经常在早自习的时候找他帮忙带早餐,我也从来没有忌妒过他。签完我的名字后就把小册子递给了萱。

6月3号还是4号的那天,寝室要收拾东西了,方便把教室里的书搬进去。睡过午觉后,就有一些班干部开始叫各个寝室的人去收拾东西了,我也不例外,匆匆忙忙地给一个特别要好的同学写完祝福语后,把小册子给了我右边的同桌,他也要写祝福。我准备去寝室了,抬头看了萱一眼,她正趴在桌子上,把头朝向我这边正在看着我,看到我朝她看去后,她才把头扭过去,我咬了咬嘴唇,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说出口,就再也没机会了,5号6号要去不是考场的教室学习,而走读生将要在家自习。但是终究没把话说出来,我叫上了室友就去寝室收拾东西了,想必她也很失望吧。

最后一次看到萱是高考的最后一天了,那天上午考完理科综合后,在考场门口找我们学校的校车的时候,她和她爸爸从一旁经过,我没有和她打招呼,就彼此看了一眼,一些和她平时关系不错的女生都停下来和她打招呼,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萱。

高考结束后,要去学校领填志愿的书,然后去聚餐,我没有看见萱。再后来大一寒假的时候参加当初和我一起去包夜的同学的升学宴,他家也在市区,去的车上我的脑海中想着要是能在路上遇到萱有多好啊,我会放下所有的顾虑跟她表白,但是终究没有遇到她。

到了大学后,我树立了终身学习的思想,学到了很多东西,让自己每天都高效成长,做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事。没事的时候就去练练英语,那毕竟是我和萱都值得骄傲的科目了,高中时,我们都想在大学时选英语专业。但是后来我却读了建筑,萱读什么专业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学校我不知道,她在哪个城市我也不知道。后来也遇到过一些高中同学,有的以前和萱关系很好,我却不敢问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一想起她,记忆便扑面而来,如洪水一般,我的心就会沉沦。此后,我也遇到过很多女孩子,也渴望有一段恋情,好让我忘记她,忘记那段持续两年之久的令人刻骨铭心的暗恋,却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发自内心地喜欢。我知道有什么东西离我远去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有些话我终究还是说不出口,我也就理所当然地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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