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水日记 8月14日

       在我们这个时代，只要跟知识和学问沾上边，无论你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必须得到专业机构和权威人士的认可，只要你从事行业那方面的砖家把你臭的一文不值，你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躲不过被埋没的命运。就拿弹钢琴来说吧，每当我向别人提及自己爱好音乐、苦练过钢琴、驾驭了肖邦，对方劈头盖脸就会反问我：你钢琴几级？你从几岁开始弹的？因为我弹钢琴仅仅是为了表现心目中理想的音乐，而非为了一纸证书，所以这类问题常把我搞得异常尴尬，刚开始老实木讷的我只能实话实说：“我没考过级”，对方又百思不得其解地追问我“你弹钢琴的为什么不考级”，在这种情况下我只得不断地解释，可对方总是会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我：“你是不是一级水平都没达到”、“你是不是在逃避考级这件事”，在不断地费力解释却总得不到别人认可的情况下我终于变得圆滑了，对方再问我钢琴几级的时候，我就毫不犹豫地撒谎称自己“早就过十级了”，仅仅这样那些不明就里的人才会不假思索地肯定我在钢琴上的能力：“哇，十级！真不得了！”、“想不到你这么有才！”、“你隐藏的够深啊！”同时我发现，所有人都将南艺这所专业的艺术院校奉若神明，对南艺老师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讲句难听点的话，南艺老师即便放个屁所有人都觉得香饽饽的，某某人的钢琴能力只要能得到了南艺老师的认可、某某人只要是某位老师的嫡传弟子，所有人都会对他刮目相看，认为他在艺术上具备了扎实的功底和精深的造诣，即便他弹出来的东西没一个人能听得懂，或者说他的音乐根本就没有灵魂，我虽然是南艺钢琴系毕业，但是在南艺求学的那阵子跟那帮教授、大佬闹得很不愉快，学校想尽了法子打压我，甚至欲将我赶出专业音乐圈，而我则不屈不挠地为自己维权、初生牛犊不怕虎似的跟他们对着干，虽说最后也拿到了本科文凭，但也遭到了专业音乐圈的封杀，当时那个年仅二十多岁的我艺术生命算是已经走到头了，每当我向别人提及自己在南艺的悲惨遭遇，单单听到“我一个弹两年的跟专业老师不和”、“我不肯弹老师布置的曲目”这几个字眼的对方不是对我冷眼相看，就是站出来对我横加指责：南艺那么专业的机构，南艺老师那么卓尔不群的专业水平，你不好好地跟着老师打基础肯定是你的错，你跟学校对着干简直是自寻死路，你一个小屁孩儿敢顶撞教授简直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我向周围人寻求同情理解却总是招来苛责谩骂的同时我学乖了，我再也不提自己在南艺那些不愉快的经历，甚至谎称南艺老师有多欣赏我、我在南艺如何左右逢源之类的话，因为只有这样不了解我的那些人才会高看我。

       有时候我就实在搞不懂了，钢琴弹得好不好跟几级有个毛线球的关系？钢琴考级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弹琴者技术水平的好坏，而不能说明他内心情感表现的真挚与否、他是否已经达到了某种艺术境界，难不成每一个学习钢琴的人都必须活在南艺老师的阴影下、任凭他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吗？抛开任何技术性的问题不谈，音乐从根本上说是一种内在情绪的表达，只要我利用钢琴抒发了自己真挚的情感，我弹钢琴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难不成每一个表达内心感受的人都必须站在南艺老师跟前让对方打个分、被其评头论足一番吗？在我看来，当一个人用钢琴抒发情感的时候，他和钢琴是一个直接的关系，可是当他利用十级证书或者南艺老师来评判自己钢琴水平优劣的时候，他自己却陷入了一个三角关系当中，他首先是跟专业机构和权威人士打交道，其次再通过这个中介获得在钢琴上抒发情感的权利，被其训诫应该如何弹奏才能符合专业规范，即便他内心再有奔放的情感，也不能直接倾泻在钢琴上，因为专业机构和权威人士横在中间，阻挡了他表现内心中向往的音乐，甚至当他弹错音或者表出现任何一点技术瑕疵的时候像流氓一样的站出来将其臭骂一顿，这也就偏离了一个人弹钢琴的初衷。我发现在现实生活中，每当我向周围人提及表现音乐，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弹钢琴是抒发内心的情感，但是极少有人能脱离权威认可的思维窠臼，而专注在“弹”这件事本身上面，就像我在上文提到的别人常打听我几级水平、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我跟专业老师的关系上，而不是用心去听我在弹琴的过程中究竟表达了些什么，或许这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弊病，权威垄断了知识的话语权，甚至能一棒子打死那个天赋秉异的潜力股，一个人只有跟专业机构沾上了边才能在所有人眼里具备一定的价值，否则他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被所有人视为粪土、看得连个屁都不是。我知道一个人要想在专业领域崭露头角必须依靠权威的认可，可是单单就抒发情感、表现音乐这件事上面，权威却占据着一个多余的位置，或许当一个人把权威一脚踢开以后，他反而能够更好地表现音乐，并唤起听者心中多愁善感的情绪吧。

       因为在钢琴上遭遇了太多的挫折，所以我不得不放弃弹奏古典音乐，并退居家中把精力集中在利用计算机作曲上面，虽然我天赋秉异，却因为自学成才无人指点迷津，所以在很多方面都不符合专业的规范，换句话说砖家肯定会把我的作品臭的一文不值、想都不想地当作废纸扔进垃圾篓，但这一点都不妨碍我表现心目中理想的音乐，在最近的数年当中，我有感而发、断断续续地写了将近一百首音乐作品，写的越多，我在技巧上就越是磨炼得炉火纯金，虽然我已经获得了一大帮粉丝和支持我的人，但我绝不会走到人群中去，因为我知道，一旦把自己的音乐带到大众当中，所有人就会用权威主义的眼光看待我、用专业的标准来评判我：“他的和声乱得很”、“他音乐的结构根本就不成章法”、“就这破玩意儿也叫音乐”、“音乐学院的教授都不肯要他”、“他连最基本的概念都搞不懂”，这些杂音无疑就会妨碍我心无旁骛地做音乐，所以为了六根清净，我不得不躲在一个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面积蓄力量，等到盖棺定论的那一天再将自己的成就公之于众。或许我永远都无法融入这个时代的主流，即便我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过被埋没的命运，但这又何妨？我内心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怕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听我的音乐，我就会继续写下去，这就是我内心最最真实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