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起身,周围都是我熟悉的环境,陈列和摆设。红木制的电视柜与床,阳光从大大的窗户外照射了进来。外面是血红色的夕阳,一切都被染上了橙红色。不知为何,我有些心悸。四周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又仿佛不太一样。我感受到莫名的违和感,这感觉让我胸口隐隐作痛。外面窗户树上,有一只全黑的乌鸦站在上面,哑哑的鸣叫着。
我走出了卧室,客厅里一个人也没有,按理说往常这个点应该父母开始做饭了,但家里却出奇的安静。我呆呆的走到饭桌前,凝视起古老的木质挂钟来,时间显示的是五点左右。我百无聊赖,便坐在桌子前,等待父母回来。我凝视着墙上的花纹,墙纸上是款式相同的茉莉花模样,仿佛有魔力一样,让我默默盯着许久。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声响,吵醒了昏睡的我。我转过头去。不知何时,一个陌生人站在身后。
他穿着连帽衫和白裤子,像是随处可见的装扮。若是在外面,说他是个路人也不为过。但他的表情却很奇异,脸上似笑非笑,单眼皮眯在一起。单看长相的话,相貌十分清秀,皓齿明眸,说是演艺工作者也不奇怪。
“你,你是什么人?”
“你好啊,小离。”
我的头脑开始混乱起来,在这个小区,本来就人丁稀少,外来人员很少能进来,每个单元还有单元门锁,家里的门和后门都锁死了,就连偷盗事件也不太发生。我们家认识的人也不多,亲戚朋友就那么几个熟面孔,社交圈子很小,而眼前的人却准确的认出我来,我又在脑海搜索了一遍,却关于此人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我怔怔的盯着他,他笑了起来。
“抱歉,我和你是初次见面。今天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惊讶。”
他那细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
“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在死亡的世界里。”
“你说什么。”我脱口而出。
简直是胡说八道,毫无道理。这个人不仅闯空门,还把别人都当做傻瓜。
他伸出手来,从胸口口袋拿出一张牌来,牌面正对着我,他轻轻的把牌往上一扔,用左手一挥,牌就消失了。
“不过是魔术而已。请你出去。”不知为何,我充满了勇气,如果要打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我绝对抗衡不了男生。但我现在不知道为何,却勇敢面对小偷,尽管我的双脚和双手都在发抖
“不相信的话就看看外面。”
他手指窗外。
这一下我才注意到,家外面还是血红色的夕阳,在暗红中寂静无声,就连鸟鸣声都没有,只有树叶在风中的扑簌声。这颜色和刚醒来看到的别无两样。那股不安感又在胸口产生了,而且变得越来越庞大。
不知道我眯瞪的时候过了多久,但是现在这个季节,差不多早该天黑了,我转眼看向时钟,时间显示的是六点十五。我在房间里,已经睡了这么长时间了吗。不光窗外的风景,就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异样了起来。一直没回家中的父母也很奇怪,两人都退休了,能去哪里呢?不管怎样,现在天该黑了,恐惧让我大口喘气,不由得坐在了椅子上。
“不要害怕,我来向你介绍下吧。”对面的人走了过来。站在客厅的台阶上,脸上的笑容仿佛是标识一样,一直没改变。
“你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至于死因,由于某些原因,我不能告诉你。”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
“那么,我来向你介绍下死之世界的规则吧。这对你来说很重要请仔细听着。”
他完全不顾嘴唇颤抖的我,接着说。
“首先,死去的人,除非极其恶劣之人会被直接投入地狱以外,一般的人都会进入炼狱,看他们在炼狱的表现来决定去天堂还是地狱。而他们死后,会回到自己生前的家,和生前的亲人住在一起,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死了,还过着和以往的生活。这些,你能理解吗。”
“也就是说,我在炼狱吗?那我父母他们也…?”
他仿佛理解我的意思,意味深长的点点头。
“他们也离开了人世。”
“那我…能在炼狱呆多久呢。”
“两年的时间左右的,时间快的有一年的,但大多数都不超过两年。”
“那我的父母会去哪里?他们会在一起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他们是在生前是真爱,西洋所谓灵魂伴侣的话,就会在观察期间过后一起生活,否则,就会分道扬镳。”
我感到越来越恐惧,我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就是这个家和家里的亲人,而我如今要到一个不知什么样的地方,去和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一起生活,比什么都让我害怕。眼前的世界让我害怕,这都超越了世间的条理,超出我的认知。我脚下仿佛就是悬崖,掉下来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他说完以后,带着假面笑容,坐了下来。
我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用手抓住他的袖子。
“拜托,求求你,我想活下来,我不想死,有什么办法吗。”
他仔细端详着我,回答超出我到预料。
“起死回生不简单,但可以让你回到生的世界一次。”
看到我诧异的表情,他解释道。
“生和死看似次元不同,其实只是位置区别。炼狱好似在俄罗斯,而活人的世界就在中国南部。天堂就像在太平洋彼岸,地狱则在南北极。一个人要回到活人世界,只有在早上六点左右,日子将明未明之时,乘坐867蒸汽列车,坐着列车来到活人世界。”
“等到了那里,再想办法吧。”
我还在整理头脑的思绪时,他突然有些紧张的望向窗外,“糟了,时间到了,下次再聊吧。”
他抬起白手套,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真如魔术般,不,恐怕不存在这么神奇的魔术吧,他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既没有幂布挡着,也没有任何机关。地面上还残留着一张白色纸牌
我孤孤单单的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外面还是如同一片鸡冠红般的夕阳。许久,才注意到那张牌的存在,我将它放在口袋里。突然,外面的门锁响了,光是听脚步声,我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
如往常一样,父亲走了进来,脸上一片倦容,他提着两袋菜,进门,沉默寡言的将袋子放在桌子上。
“爸,你去买菜了。”
“嗯。”
父亲简单的回应了我一句,就打开冰箱,开始忙活起来。
他买的都是我爱吃的,鸡翅,西兰花,土豆。
我看着爸爸衰老的身影,内心感受到了剧痛。他活着的时候就为我操劳,如今他已死了,还要为我操心。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努力不使它落下来。
他如同往常一样,做着家务劳动,忙来忙去,一声不吭。我看向外面的天空,终于,天黑了下去。后门咔擦响了一声,原来是母亲回来了。我看见她,突然想起那个怪人的话,如果不是真心相爱,她们也会分开。那么他们会去哪里呢,我又会去哪里呢?我对那个未知的世界,猛然产生了强烈的恐怖感。我曾经读过圣经,人死了后会去天堂或是地狱,并在那里永远生存。永生,难道不是比任何东西都可怕的诅咒吗?我宁愿投胎转世,像做梦一般,坠入深沉的黑暗里,也不要永远在一个地方,永远以一个面貌,永远在一个状态里活着。时间会流动,一切会变化,这比什么都美好。但我最后的据点就只有这个孤单坐落在小区里的房子了。
我借口出去散步,就匆匆跑了出去。在这个城市,本来就人情淡薄,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我认识的邻居。而我现在的希望,是能找到一个认识的人。不,找到又有什么用呢。我在小区里走着,擦肩而过的人都面容冷漠,正眼都不瞧向我一下,他们仿佛都失去了语言,急匆匆地赶着路。他们的眼神空洞,失去了神采。而我发现在这个地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天色渐深了,昏黄的路灯亮起了微弱的光。我只得先回去。回到家中,没有熟悉的电视喧闹的声音,父母已然熟睡。我感到一阵深深的孤单,只有手里的纸牌才给我莫名的真实感,它告诉我,这不是梦。
二章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一夜未好睡,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梦。窗外的鸟叫声将我吵醒,这既视感仿佛以前也有,昨天,大前天,也是这样被吵闹的鸟叫吵醒的。我不想想太多,便起床了。
到了客厅,桌子上放着父亲准备的早餐,包子和豆浆。我匆匆吃完饭,发现旁边的凳子上放了一本圣经。
“妈,这圣经书从哪来的。”
“哦,好久以前,你王姨给的,她不是信教吗,我收拾屋子翻出来的。”
王姨是我妈的老乡,两个人关系很好。
我抬起头,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凝神细看妈妈起来。她头发秃了一大片,脸上刻着长河般的皱纹,有白内障的眼睛有爱的看着我,头上的细纹像被雕刻的一般,小小的身躯,只到我的额头。我看了看母亲,眼泪要掉下来,她和生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外面冷,你要多穿衣服。”
听到这句话我知道了,她给予我的爱,仍是那么多,那么不求回报。我忍耐不住,紧紧的抱住了母亲。耳边回响起神秘人的话
你只能在炼狱呆两年。
我不知道自己去世多久,但这种遁世般的隐居生活好像已持续了许久。那么,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怎么啦,突然变成小孩子啦。”
“没事,我就想抱抱你。”
我忍着泪花,抱着妈妈柔软的身体,思索着,我不想去天堂,也不想下地狱,更不想跟父母分开,我想活下去,我想慢慢的长大慢慢的衰老,我想以自己的名字活下去,到四十岁,五十,六十,再在亲人的怀抱中死去。到时候,在来到死的世界,那么,就到时候再考虑吧。
思量好以后,我跟母亲说道,我出去转转,便出门了。时间还不到六点。家里没有父亲的身影,大概一大早又出去采购了。
清晨时分的小区,被一层蒙蒙的雾气所包围着,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一股冷空气袭来,经过一个晚上酝酿,寒气让人哆嗦。雾气中有几个人影憧憧的,若明若现。我立了下衣领,走了出去。去哪里,还没有头绪。总之,先出了小区大门。
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环境。我四处转了转,像被什么指引一般,来到了公交车站处。
因为出门少,所以也很少坐公交。我读着站牌名,上面有649,511,993…
我皱着眉头,反正也无事,就一个个的看下去,用手读着的站台名,七里桥,八里铺,郡王府….
站牌上有着好几辆公交的站牌,却在其中一个站牌处写着867三个数字,看起来十分古怪。
867…我忽然想起神秘人昨天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数字,但我又不太确定。我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纸牌,前面是空白的,我才想起来还没看反面,将它翻过来,上面如同墨晕般,慢慢浮出了三个数字,993。
这神奇的事让我惊讶,对照站牌,正好是993列车的第十站。我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几辆公交车便呼啸而来。我匆忙赶上去,坐上了993公交。摇摇晃晃了一会,终于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雾气变得更浓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路。周围是什么景色,一概不知。
过了几分钟,雾气散去,我才发现自己正在火车的站台处,一个检票员正在我前面。一辆黑色铁皮的蒸汽火车正冒着滚滚浓烟,飞速驶来。随着重重的刹车声,它逐渐停了下来。黑烟弥漫开来,让人直咳嗽。车厢缓缓的打开。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人散散的站着,也都陆续的上车了。但是都懵懂的,看不清楚,
“867列车,3车厢”
检票员大声的说着。
我走上前去。“车票给我。”
我在口袋里翻了半天,只拿出来那张纸牌。但检票员却理所当然的拿在手里,打了一个孔,便还给了我。
我忐忑不安的上了车,内部构造与普通绿皮车无异,有排成几排的长长座位。
座位上人不多,也没有座位号。我正想找个座位,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看见我时也有些惊讶,却立刻笑了起来,热情的招着手。“小离,快来这边坐。”这是我高中的同学绿,跟我的关系很好,但我却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因为她两年前就死了,就在我们的面前。那还是我们学校组织出国游玩的时候,在异国他乡,她被飞驰而过的大巴车压在底下,血溅当场。死相惨不忍睹。至今仍历历在目。
但我眼前的她,仍和当初一样,没有区别。我想起来,我自己也死了。便不害怕了。
我坐在她身边。
“你也死了吗?”
“哎,大,大概吧。你,知道自己死了吗..?”
我迟疑的问着。
“是啊,我在中立世界已经呆满了两年,如今终于可以离开了。”
“中立世界?”
“对啊,也称为炼狱,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叫法。”
原来是这样。
“据说我可以去天堂,那里是个很美好的地方,有吃不尽的美食,穿不尽的锦衣,而且还有富丽堂皇的大房子,明亮宽敞的街道…但是”
她突然抹了下眼角的泪水。“我还是不想去,可以的话,我好想回家。”
“我好想念我们高中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聊天八卦,看漫画,故意给班长找茬,把她椅子拉开..”
她哭了,我也哭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如自己的家,这么说也许不太恰当,但那里相当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尽管比地狱可能要好很多。
“所以我特意请求我的指导灵让我再回家一趟。我想再看看以前的一切,毕竟我很快就有新家了..”
“新家?什么意思啊?”
我以为是为我们准备的大房子。
“你不知道吗?就是在天堂,每个人都会分配到只属于自己的伴侣,就是所谓的灵魂伴侣。因为婚姻是神圣的,你会和你的丈夫结合,直到永远。”
“不会吧。”我有些惊讶。“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不是这样的,他和你生生世世早有牵绊,你们的记忆和灵魂早就融合到一起了,你只要见到就明白了。”
看我不解的神情,她又说道。“看样子你是刚死不久吗,小离?”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离开人世有多久了..好像每天都是一样的。浑浑噩噩的。”
“死因也不知道吗?”
“嗯..”我暧昧的点着头,不知多久了,每天都和做梦似的。
我把昨天的事和盘托出,跟她全部讲清楚。那个怪人以及奇怪的生活状态。
“好奇怪啊,一般来说,在死亡初期,就会有引路人告诉你一切,并且指导你怎么做啊。”
绿歪着脑袋。
我拼命的诉求着。“可是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你知道怎么能回去吗。”
她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小声点,那你就要找到你的引路人,请他帮忙才行。但这件事是禁忌,一般不能提的。”
“我们这辆列车,就像时光机器,它会在过去和未来中穿梭,但一般只会导向过去,有人死去后想再回去看一眼,以及办一些事情的人便会坐这辆火车。”
正在说的时候,一个胖胖的检票员走了过来,它身型高大,戴着头盔,挡着脸庞,十分有威慑力。
“票!”
它走到我们面前,短促的说着。
我们俩个紧张的都交上了票,不敢多说一句。还好它没说什么就走了。看着它远去的身影,才松了口气。我还想问些什么。
“十三中学,十三中学到了。”火车响起了报站声。这里正是绿的家附近。
“我要到了,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了,你万事小心!不要坐过站哦”
她匆匆起身,便从我视线中离开了。
我有些慌张起来,不知聊了多久。我查询着站台图,有南坝,公子墓,北河,下下一站是十六乡…
十六乡,正是我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到高中前我一直都在那里生活,有我熟悉的同学,邻居们,叔叔阿姨,还有老师,乡亲们….直到我们搬到现在的小区之前,一切都那么美好,现在一切都没有了,只有那栋矗立着的孤单的大房子,身边却是冷冷清清,十分落寞,一个熟人也没有。
如果没有搬家该多好,我无数次这样幻想着。在这个高档小区里,都是带着冷漠面具的邻居们,就算打招呼也没人回应,只有绿树成荫,满地红叶陪伴着我。
检票员略带慵懒的声音打碎了我的回想。
“十六乡到了,十六乡!”
我急匆匆的冲了下来,差点撞到了其他人。但我此时已被怀旧之情肆虐住,顾不了那么多了。
漫长的白雾散开,就像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样,我跑出了车厢,在我眼前横亘的是亲切的场景,大门处竖立着办公大楼,孩子们在四处玩耍,老人们坐在板凳上唠嗑,还有戴着袖章的志愿者。我环顾着一切,感动之情满溢出来。正好有两个阿姨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哟,这不是小离吗?好久不见啊,你还好吗?”
“啊李阿姨,你好啊。”她是我对门的邻居,以前母亲回来晚了,常常去她家蹭饭吃。
“以后有空多回来玩,叫上你妈妈。”
除了她以外,还有好多熟人,都热情的跟我打着招呼。我一个个回应着,有以前妈妈单位的李叔,爸爸的老乡张姨,还有我以前的小学同学,周末,毛敏,肖俊…
“小离,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陪我们聊聊天吧。”
不变的乡音面貌,让人倍加温暖。但我知道我要抓紧时间了…
我正和人说话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那个白衣男子,他向我邪魅的笑了一下,身影便隐了下去。
“对不起,我还有急事,下次再聊吧!”
我摆脱了旧同学们,急急的跑了过去。目的地是我们院里一座老旧的办公大楼,名为退休员工聚会地点,实际上很少有人利用。砖墙都已发黄,墙根处爬满了绿盈盈的爬山虎。我小心翼翼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大厅里昏暗一片,看不清楚,太阳光直射进去,照亮了一小部分。
就在黑黢黢的屋子里面,我看见了两个人。
是退休的陈叔叔在给一个老爷爷理头发。老爷爷简单的披了个围巾,一缕缕发丝便随剪刀起舞纷纷落下。
我心想着,这么暗怎么能看清楚吗。
陈叔叔便慢慢回话:你找人吗,到里面去吧。他语尾拖长的有些怪异,脸上的笑也像面具一样。老爷爷紧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多。
我点着头,走了进去。脚步声在大厅里显得异样的大声。
里面好像是个小型放映厅,我记得时不时会组织员工们看电影。
我从长廊走了进去,大屏幕上正放映着电影。观众席上空无一人,不,有一个人正把两个胳膊搭在椅子上看着。
大屏幕上放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小孩子,大约三四岁,正在房间里搭着积木,嘎嘎笑着。小孩子有点像我,房间里的家具也和旧家一样,屏幕里门后走出了我母亲,只不过是比现在年轻多了。
我被屏幕吸引住了,我不记得自己拍过这样的录像啊,而且那个时候的影像,也没这么清楚啊。
“这个就是你小的时候。”观众席上传来了声响。我转头看去,正是那位神秘人。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秀帅气,脸上的邪魅一笑,让人心跳不已。
我忍耐住小鹿乱撞,告诫自己现在不是心跳的时候。
他拿出遥控器对准屏幕
“这是你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和你姥爷出去玩。这是你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坐火车,你的手指还被夹伤了。这是你十岁的时候,穿着白色兔皮大衣,和你母亲合影。”
画面不断的切换,从我小时候到长大,每一个有意义的画面都被收录了进去。
“你怎么会有这些?”我疑惑的问道
“你应该听过吧,人死之前,会浮现过一幕幕自己生前的场景,也叫做濒死体验。这是你生前的录像,包含着所有活着的镜头。”
我无声的看着。画面又切换了,我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拉着我的手一起玩。之后的画面,我掉进了河里,差点淹死,也是被他救了起来。
他看我聚精会神看着,又自嘲的笑了。“小时候救过你一次,又要救你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你应该有事想问我吧。”
“请问到底怎样我才能复活?”
“在此之前你不想知道你怎么死的吗。”
我咽了下口水。“想。”
“2000年,你和父母在一个烧烤店吃饭,三四个社会闲散男子在调戏一个女生,你见义勇为冲了上去,被人用刀子刺伤,你的父母见状上前搭救,同被刺伤,你当场死亡,你的家人被送入医院后不治而死。”
电影继续放着,我第一次上小学,戴上红领巾,正微笑着对着国旗唱国歌。我和同学们一起做着第四套广播体操,旁边还有个同学在偷懒。
我想起来了,当时被刀子穿透的那一刻,我感到浑身无比的烫,事后才知道,那是过于疼痛被我认为是烫觉了。嘴里溢满了苦涩的鲜血,刀子直接穿过了我的心脏,没有给我一点缓冲的余地。我的意识就这样慢慢堕入了黑暗。
“但本不该这样的,你本应该过完幸福的一生,寿终正寝,有着美满的大家庭的。”他苦笑了下。“地狱里的那群家伙,嫉妒你的幸福,故意派人来使坏,那个事件连我都来不及帮忙。”
“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又笑了,但却无比苦涩。“作为比你们更高级的第六号星球生物,我本来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们是负责提升地球的灵魂,并安全把她们送走。然后再交给更上级,这是我们的职责。你在那次掉入河中的时候,就应该离开人世了。但我违反了常规,违背上级意愿将你救了出来..被地狱的长官知道,他们早就气愤你为何能违反规定,一直肆机在偷偷报复….”
我脑海里闪现了刚才的画面。那个隔壁邻居的小男孩,模样仿佛与他也有些相似。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喜欢上了你。”他看向我,眼角充满了悲伤。
“如果你死去,到达天堂,被分配了灵魂伴侣,那是我所无法忍受的,所以我特意转世到了你身边,因此,我也被狠狠的惩罚了,惩罚就是,灵魂降级,变成和你一样的地球人,也有生老病死。但我还有一点点的灵力。”
他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我看着眼前又陌生又熟稔的人,害羞和些许恐惧让我无法动弹。“你就是小郡哥哥吗?”
“嗯,我将最后一点力量输给你,你回到人世后什么都不会记得,我希望能在未来遇见你….”
一股白色风暴刮了起来,我被卷了进去。风暴中什么也看不清,连我的自我好像也消失了。
2000年1月14日,四个社会人员在骚扰一个女生,我正要上前救助时,旁边桌上的一个人晕倒在地了,似乎是急性心肌炎,那些混混也乘乱逃走了。家人将其送进了医院里,我也碰巧认识了他。巧的是我们小时候还见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救过坠河的我。
过了五年,我们结婚了。他总是温柔的笑着看着我,仿佛洞悉我的一切。直到我们90多岁那年,我们才又来到了不一样的死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