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明亮的眼睛

又一年开学季，每到过时，我总会想起一双眼睛，一双闪着星辉的眼睛，一双从瞳仁里蹦出出的欢喜，是什么力量都拦不住。

那是五年前的初秋。阳光明媚，风儿不燥，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想到我将迎来新的一届学生，想到我将教自己的儿子，心情如这阳光灿烂。还没到一楼大厅，我看到小周同学领着一个小男生，兴兴冲冲地跑来跑去。上了二楼，去找了一下新学期的教室，才转过走廊拐角，迎面又是小周和他的小伙伴。这次，我看清楚了小家伙的模样，哟，长得真可爱，白晳的皮肤，一头向上冲的头发，一双大眼睛。天，那是一双怎样的大眼睛！这绝对是我所见小朋友中最明亮的眼睛，让人一下就体会到星眸一词，那是希望，是光，是未来！你能从那双眼睛里感到一切的美好。再加上，还有那长长的睫毛与之相配，眨呀眨的，再配上他微微的腼腆的笑。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璀璨明亮的小小少年，一眼就心生欢喜，喜欢上了这个眼睛澄澈，从眼层里边透着对未来的欣喜的小小少年。我说：“小周，这是你的弟弟？爸爸那边的，还是妈妈那边的？怎么以前没见过？”小周说：“这是我同学，我们一个班。他叫小文。”小文马上向我鞠躬：“老师你好，我叫小文。”瞧，多乖的孩子。我说：“小文，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语文老师哦。”就这样小文成了是我正式认识的第一位新同学。此后我们彼此陪伴了两年。

这样一个乖巧明亮欢愉的小孩，真带给我很多惊喜。他彬彬有礼，他可爱，他纯真。上课的时候，他的眼睛看着你，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羽毛掠过你的心海，痒酥酥的，让人心里感受到一种温暖，感到一股细细的暖流在心中缓缓地流淌。我生病了他会来关心我，“老师你嗓子不好多喝水”“老师你慢点走。”“老师，我帮你拿。”在彼此陪伴的过程边，他的一声声的问候和一次次呵护时常环绕在我身边。而每每想起他，我却充满了愧疚，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或者说是一个凶。因为在这两年里，他那双明亮无比的眼睛，一天天地失去了光彩，到后来甚至变得的暗淡。那双原本明亮、欢欣、机灵、生机、希望的眼睛，最后明珠蒙尘，毫无特色。

是谁掠夺了他眼中的亮光，是谁熄灭了他眼中的希望之光，是谁把他的欢欣扼杀？我想即便我不是凶手，我也觉得是帮凶。

小文的班主任，很好很好，小文的老师，很好很好。大家都喜欢入校时的他，阳光、有礼、机灵！可这样可爱的小孩，周末作业却做得一塌糊涂。加之，发现小文周末背诵作业每次都完成不理想，与在校背诵反差很大。多次教育，效果不佳。最后把情况向家长反馈，才知道其家庭情况。小文的爸爸妈妈离了婚，新妈妈，又给他添了弟弟和妹妹。爸爸想要弥补这个大儿子，怎么弥补的？刚上初一，每个周末就一对一地请家庭教师补语数外和小提琴。有了这大量的补课，小文只有赶着做作业，才有时间去进行各科补课。如果周末有背诵任务，就根本顾不过来。而从爸爸角度，自己开公司，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对小文的学习成本投入大，对小文的成绩要求就理所当然地高。但是学习成绩真的不是说努力就有回馈，所以小文的学习成绩总达不到父亲的要求，父亲对他粗暴管理，这样一个活泼的小孩，一年之后，你就会发现他变得不胆大，他变得畏手畏脚，他一点没有自信心。甚至在初二一次我和他交流说到他父亲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地抖动。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小孩那样畏畏缩缩看到提到父亲居然会哆嗦、会害怕，心疼与愤懑充斥着胸口。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学期的家长会，我把他的父亲留了很久很久，估计，说话语气也不太克制。

无论我们老师和小文如何地努力，都达不到他父亲的期望。落在小文身上的来自家庭的眼光和语言，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后来，和他家长的交流少了。无论，我有多怜爱这个孩子，他那双眼亮的眼睛，也没有熠熠生辉的神奇光彩再现，再也没有从瞳仁里闪射出欢喜与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了。

这样，两年的初中生活结束了，虽然，小文也以优秀的成绩直升我校基地班。但我却因那双光明的眼睛不再，而叫叫愧疚、自责。

我却永远忘不了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因为在此之前，我没有见过比小文更亮的眼，在此之后，我同样没有再见过那么明亮眼睛。此后，每年9月初，我既期待着见不同的新生，又害怕在人群中再见一双明亮的眼睛。竟因此形成了我每年9月面对涌入学校的新生，心怀忐忑的怪病。

我问自己，每一个新生走进学校，他们对未来，对初中生活充满了向往，充满了渴望，他们那么欢乐那么精神地走进了初中。我们做为老师，能给他们什么，能让这份向往与精神持续多久？三年之后，经过老师的引领，他们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开学校的呢？如果他们还能够以这种热情以这种冲劲走进高中，那么我们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如果他们走进了高中，却步履沉重，目光呆滞，对未来缺失了热情与希望，那我还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老师吗？

每一个9 月开校之前，那双明亮的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我眼前，使使警策着我，以生为本，决不是几个文字，那是让老师要切实地关怀学生的成长，关怀学生“人性地成长”，温情地成长，而非幻灭式地成长。

那双明亮的眼睛就在远处凝视着我。

（2029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