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魏局长

在行到柴房的前一个路口时，前面走来两个身材高大，步履稳健的男人。九儿望着邱平，又望着前面的两个男人，她与邱平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九儿妹子，这急匆匆的，干什么去啊？”为首的中年男人对九儿吆喝道。邱平看他，只见那男人身着黑色呢子大衣，头戴一顶黑色礼帽，格子马甲里面一条蓝色领带露出上半边的节扣，外面一身棕色西装，宽额下面一双马眼斜眉，嘴巴上头一丛黑色胡子，脸上的横肉布满坑坑洼洼的痕迹，就像一块刚刚被翻过的田地。在他开口讲话时，两颗金牙镶在他嘴巴上颚。一股十足的令人作呕的官腔扑面而来。他身旁的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倒是十分英气，浓眉大眼，头戴警察帽，身穿警察制服，一双皮靴亮堂堂的遮住小腿。在那腰间紧束的皮带上面，一把藏于枪套的银色左轮手枪若隐若现。他右手跨在腰间，左手呈站立时的模样，似乎是一种职业病。九儿见不能躲避，便上前一步回起话来，“是局长大人啊，这不是前天救了一个异乡的落难旅人，今早上带他出来逛逛。”“哦？有这种事啊，怎么没通报给我们警局啊，是不把我们警局放在眼里吗？”说话间，只见吐沫星子在那两颗金牙间喷薄而出，正好在阳光下四下飞溅，仿佛那是一群吃的饱饱的跳蚤，遇到温暖的阳光来回跳舞。这时魏局长身边的年轻人则警觉起来，他一边向魏局长靠过来，一边用左手在他腰间的枪套上抚弄着。“您看，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通报您嘛，凡是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我们的魏局长公务繁忙，再有就是这个异乡人到底是死是活当时还未能确定，也是他的命大，才缓了过来。恰巧遇见您，也算是给您通报了。”魏局长用左手捋着他嘴唇上面的胡子，紧紧盯着九儿的脸，又来回踱步的仔细打量着九儿的身姿，那双眼睛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一直没有离开九儿的身体。说道“你以为图卡镇长就可以私自决断了吗？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刚刚才去社堂里过话。你这是欺负我老魏眼瞎耳聋啊，况且镇子上多了个外人，总要先报告给我们警局的吧，毕竟整个镇子都要靠我们来维持治安的嘛，倒是你啊九儿妹子，几天不见，你倒是更显韵味十足了。”说罢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年轻人，二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魏局长脸上的横肉更是像田间的谷地，一个挨着一个的褶子就像那一垄一垄土地，深深浅浅的沟壑纵横的直叫人厌倦。而二人的邪恶狂笑在两侧青色的高墙间不断回响，一些鸟儿仿佛受到了惊吓一样四下飞散而去，空荡荡的青石台阶上，一些昆虫措不及防的向洞里钻去。

“您误会了局长大人，既然与您不期而遇，倒不如由您过问一番，想来您是常常来往于外界与镇子上的大人物，您必定能有自己的一番高见，况且这也是早晚的事，总之无论如何都是要给您送过去审问的，再说这个异乡人与您交流起来可能更加方便些，毕竟外界和我们还是有一些不同之处的。就请您擦亮慧眼，与我和陆队长一起讲讲吧。我倒是十分想听您的训导呢。”九儿虽然做了一番陈词，邱平却见她左手使劲的在刀鞘上擦转着，想必在平常时也经常受到魏局长的欺压。但凭邱平的阅历，刚刚九儿能临危不乱，及时的附和讨好这个魏局长，想必九儿也是不同于寻常女孩的，她的这一些说辞足足能看出她的聪慧伶俐，也可以说成是智勇双全的巾帼英雄了，她的这番豪气让邱平深感担忧，可是转念一想，人家毕竟与魏局长同在镇上，也是熟人，可能平时就是这般对话，谁又知道呢？魏局长显然一副沉醉在权利和夸赞的得意声中。估计是站的久了略显疲惫，便在高一些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眼神向台阶下由九儿转向她身旁的邱平身上。

“九儿妹子，果然是懂得礼数识得大体的俏姑娘，我老魏还就缺这么一个能文善武的小情人。陆杨，你倒是要学着点，将来也好坐我的位子嘛。”魏局长一边口无遮拦的讲着话，一边微微转头对身后的年轻人说道。“谨记局长教诲，谢局长栽培。”还未等九儿恼怒的发出回应，年轻人就大声的对魏局长表白。邱平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非常愤怒的傻站着，他心想“这个镇子真是阴阳怪气的很，怎么像民国时期的旧社会，这一派作风简直令人作呕，该死，已经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社会，怎么也想不到还真的有如此黑暗闭塞的地方。我一定要及时的逃离此地，不然真不知道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九儿渐渐恢复了平静，邱平看到她眉头深纵，知道她因为刚才魏局长的轻佻而烦恼，还不及魏局长对他问话，他便自己先搭话起来。

“魏局长，您好您好，初到宝地时就曾听闻过您的大名，今日正巧遇见，果然是气度不凡。看您的穿着打扮，想必您也是穿梭于城市之中的，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邱平，是出来旅行的，在这草原上迷失了方向，才闯到此处。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日后还请魏局长带我回到外界去，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到了城市请您吃饭喝酒，欢度良宵。”邱平用恭维的语气对魏局长说道。“小伙子，这个地方在草原深处几百公里外，这几百公里是荒芜的无人区，野兽常常出没，毒虫随处可见，想出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你有机会站到高处，你就能看见，这镇子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荒漠，没有向导只能是死在路上。我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一定是读过大学的人，你这样，你也同我讲讲自己的经历。我好在镇长那里替你说一些好话嘛。”邱平听后，顿时喜出望外，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道貌岸然的魏局长，但是总归为了能出去而多了一线希望，其他的事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毕竟在这个镇子上，他是一个异乡人，也是一个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人。不如不管他们之间的闲事，先讨好了这个人再说。于是，邱平将刚刚在社堂里讲过的话又重新陈述了一遍。这魏局长和陆杨也是听得聚精会神的。随后魏局长抬起胳膊，陆杨机敏的弯腰去搀扶他起身。他向邱平走进了一步，低声问道：“你是地质勘探员？那你就来对地方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如果你没有说谎，那你就是个人才啊，虽然你看这里仍然过着旧时代的生活，没有电，没有灯，没有汽车没有电话，可是这里到处都是宝贝啊，比如这楼宇，这建筑，这民风，还有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金矿。这不都是国家的重要财产吗？你大可先住下来，来帮助我们进行一些勘探活动，想回家，我老魏带你出去。”魏局长一边伸手拍打邱平的后背和肩膀，一边许诺似得对着在场的几个人奸笑，邱平每当看到他偶尔暴露在空气中的两颗金牙时，就觉得分外的恶心，再加上他的两片厚唇和那黑色的胡子随说话的语气不停地蠕动着，就像两条蛔虫在一堆头发上面打滚，既可笑又讨厌。“这里有金矿？”邱平问道。“这个不好说，谁知道有什么呢？可能什么都有，也可能什么都没有。”魏局长闪烁其词的说道。“还有个事，你必须要诚实回答，来的路上你遇见过其他人吗？哦，就像你现在身上穿的这种异服的其他人？”“是纳鲁寨的人？”邱平说。“你见到了？”魏局长突然神色惶恐的盯着邱平，就连陆杨也惊愕的一起紧张起来。“没，没有，什么人都没遇见，要不然就不会到这里了。”邱平心思沉重的看着他们说。邱平心里突然深感好奇，纳鲁寨究竟是一些什么人呢？他非常想知道答案。为什么连图卡和魏局长都这样问自己呢，难道纳鲁寨是这个镇子的仇人吗？或者纳鲁寨是一群魔鬼吗？邱平想着。“没有就好，他们是什么人不重要，既然你没有遇到，那也是你的运气好了，要不然你早就成了刀下鬼。”魏局长稍稍定神说道。“局长大人，能讲讲纳鲁寨吗？我想听一听，别误会，我就是出于好奇。”邱平说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不该知道的就不要问了。”九儿对邱平喝道，并且对丘平使了个眼色。邱平立刻领会了九儿的用意，“唔，是我太冒昧了，向您道歉局长大人。即便他们是什么人，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那么看来，我知不知道他们也就无关紧要了。”魏局长倒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转头堆着淫笑对九儿说：“九儿妹子，今天晚上我请图卡老爷子吃饭，在拂翠楼，一会儿你替我去通报一下？”九儿望着魏局长，一副难为情的表情，“不如让陆队长去转达您看可好，我还得带着这个异乡人回柴房去，实在是因为图卡大人有了吩咐，我也是进退两难啊。”“既然这样，我也不难为你了，你看你这小身子骨真是俊俏的很啊。我还舍不得你东奔西走呢。”魏局长好像又忘记了邱平在场似的，又去挑逗起九儿来。“局长，我们还要到警局去开会，时间快到了，弟兄们都等着呢。”陆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魏局长毕恭毕敬的说道。

“对对，一会儿开完会，你记得去通知图卡镇长，今晚在拂翠楼吃饭。”魏局长命令陆杨。“是，局长。”陆杨像是做了什么值得肯定的事一样，庄重的满足的回复魏局长的命令。

这时，魏局长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只雪茄，陆杨紧忙拿出打火机点上，只见魏局长悠然的吸上几口，那些浓烈的烟圈四散升腾，就像一团乌云笼罩在魏局长和陆杨身边和头顶上，那是一种黑暗权利的卖弄，像极了抗日电视剧里那些汉奸的扮相。魏局长打个手势，陆杨紧随其后，二人的身影和着那些升腾的烟气，渐渐消失在高墙中间的青石路上，就像两个恶鬼，似乎索取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一溜烟的消失了。

九儿长吁一口气，似乎得到了解脱似得，她看着邱平，邱平看着她，二人也是默默不语，九儿又用刀鞘桶里一下邱平，示意他快点跟她回去。柴房就在转过巷口的那条路上，快到正午了，太阳照的青石上微微发烫，那些四散的鸟儿仿佛有一种感知似的，竟然又都落在了两侧的石墙上。不断的欢快似的鸣叫着，邱平望着九儿的身影，想到刚刚魏局长的一番言语。不觉为九儿的未来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