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故事（六十八）

他们在楼下分开。

陆天明仍在温柔乡里不能抽离，难免有几分如胶似漆的情态。李娟无奈抓了抓他的手，哄孩子似的，“几十年上班都不迟到的习惯是要在今儿打破了？”

院门外一辆车缓缓驶进来，季红从车窗里看到这一幕。昨晚不欢而散后，她好不容易安抚了家里几个大小爷们儿，一大早要来向李娟解释，便正撞到了这样的画面。

她看着陆天明走远，这才在李娟身后按了喇叭。

“妈，我送你一程。”她伸出头来。

“你都看见了？”李娟倒也没有掩饰的打算，“对不住，昨儿留了个烂摊子给你。”

“是我没考虑周全，让您难堪了。我爸他……”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杨哲青，只是感叹两父子某些方面何其相似。但多年养育之恩，情感上她自然会偏向杨哲青一点，虽然她也明白，李娟有且应该有自己的选择。

别的话，做晚辈的不方便问，她只能说：“您真的决定了？”

决定什么，不言而喻，第二春诸如此类。

“是个意外。”李娟细细扣好衬衫的袖口，遮住了手腕上的淤痕，昨晚他初初抵她到墙上时太过用力，怕她挣扎也怕她拒绝。后来，他又去吻这些淤痕，仿佛他的吻是良药似的。

“不过，请转告你父亲，和这些无关。他想明白之前，我暂时不会见他了。”

如常的一日。除了老邓发现陆天明一整天都神不守舍。“老陆，怎么了？跟你们家李娟没事吧？昨天没来家也没事，随便她什么时候有空都行。”

“啊，”他没头没脑应了一声，揣上钥匙就往外冲，“中午我回去一趟。”

送完孩子放学依旧是往南城赶。心情格外急迫些，气喘吁吁一头汗上了楼，小张隔十来米看见他那模样，笑嘻嘻进去叫李娟：“大娟，陆校长今儿是怎么了？着急忙慌的。您先别忙了，快去招呼他，这点儿活我来。”

李娟当然知道他会来，这些日子雷打不动的，何况今天。他这人就是这样，又执拗又真诚，让人觉得拒绝他就是在做恶。她自认从前生意场应付各色人等游刃有余，偏偏那些招数在他面前都不奏效。摇摇头从保温包里拿出刚才买好的盒饭，又从保温杯里倒了两杯西洋参茶出来，等他进来。

“有话吃了再说。”见他兴冲冲的，她指指屋边的小桌子。小张凑过来笑道：“陆校长我可得谢谢您，自从您来了，大姐见天儿叫小炒加菜，我可不是有口福了？”李娟没好气瞪她一眼，“去！哪来那么多话？礼拜六下了班上大姐家，我亲自下厨给你炒几个菜，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陆天明属于一点揣不住秘密的性子。吃完饭就把李娟拉到角落里，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存折塞到她手里，“给。”

她打开看了眼，十万块的定期。

“我知道不多，可我只有这些……”没遇见李娟之前，他曾经以为一生也就是如此了。他没多少开销，大部分收入都用来接济那些困难家庭的孩子和希望工程捐款，现在，除了学校分的那套宿舍和这十万块，他身无长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