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新说】王翠翘

一

你说我是为啥？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

其实，或许最早我可以说知道，为了家国，为了一方百姓，甚至为了千古留名。

而此刻，我只有万念俱灰。

似乎一切美好的理想，做到最后都偏离了预期，变成一地鸡毛。尤其是现在。海水还是海水，不过海水已染上了鲜红，海里还有各种生物，还有各种鱼，也多了海里平常少有的东西--尸体。

他的尸体也倒在了海水里。

官军要我指出尸体所在的位置，我告诉他们了。接着就是尸体被打捞出来后的狂欢。

是的，欢呼的永远是胜利者。

而现在，我似乎已经微不足道。可，难道这一切不是因为我吗？

二

是与非，有谁能说得清？

他徐海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烧杀抢掠，勾结倭寇，这样的人，站在民族大义的角度，无论用什么样手段对付他都不为过。

所以，当那天督府派华老人来到寨子劝降时，华老人的命就已经由我来决定了。而我的决定也决定了徐海的命。

命运真是个可笑的东西。说起来那么的庄重，可是却顽劣得很。

我也认为消除倭寇是国家大义，我也知道官军为了彻底消灭徐海肯定会不择手段。我也知道自己在徐海心中的分量。是的，他视我为珍宝，宠爱有加，甚至于言听计从。

所以，当徐海要杀华老人时，我阻止了他。

“投不投降在你，这和杀一个来使没有关系。”

他听了我的话，这也注定了他的命运。

如果我不说那句话，华老人是不是就不会被放，如果华老人不被放，是不是胡宗宪就不会再派罗中军来贿赂离间……如果没有这些，徐海也不会最后自杀投海。

可是就这一点，我并不后悔，我知道徐海对我的情分，不过我选择了正义，也就无法顾及其它。我见识过了尸横遍野，也见识了饿殍满地。徐海之与我的好，徐海之一人的死和这些比已算不了什么。

我做到了，做到了正义所需的各个环节，帮助官军消灭了徐海。官军胜利了。他兵部侍郎总督胡宗宪也胜利了。

我也胜利了吗？

三

辕门前好热闹，众人狂欢，斗酒十千恣欢谑，那个热闹！

那个热闹也属于我吗？

我似乎也应该是胜利者，也应该被他们敬重。

可我算什么，当我被命令唱曲行酒的那一刻，当那些色眼迷离轻浮粗鲁地在我身上逡巡的那一刻。歌妓，甚至更露骨的称谓已经在那些正义之师的眼里定了型。

即使我做出了什么正义之举，也无济于事。

酒气熏天的总督恣意轻薄，放浪无度，今宵已变了形，成了棱镜里扭曲的影。

忽然，我觉得我似乎失去了一样很珍贵的东西，它无关家国，只关乎我自己。

四
事后以酒后乱性解释也罢，以我依然是为国功高也罢，发生的已然发生，失去的已然失去。总督可以言而无信，可以堂而皇之继续做他的总督，可以随便就把我送给另外一个酋人……

人是货吗？

人怎么可以是货？

我是什么。一粒尘土而已，风尘中的尘土。

我应该珍惜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最初我以为那些失去换来的结果值得，现在我迷惑了。

我的意识中已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当初的决定，反而觉得应该偿还。

海水是咸的，泪水也是咸的，他的灵魂已泡在咸腥的海水，我也是时候随之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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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发奇想，想着随便翻开一本书，然后试试改编里面的故事，于是就找出了冯梦龙的《智囊》，翻到的故事是《王翠翘》。为了了解，我还从网上搜了一下，结果发现很多东西往往都是各执一词，难说真假。我也随便任性一改，由着自己瞎写一气，您就随便一看。文字写得支离，如无兴致，看看原文。
另附原文如下：

王翠翘，临淄妓也。初曰“马翘儿”，能新声，善胡一琵琶；以计脱假母，而自徙居海上，更今名。倭寇江 南，掠翠翘去。寨主徐海越人号明山和尚，绝爱幸之，尊为夫人，凡一切计画，唯翘指使。乃翘亦陽昵之，实陰幸其败事，冀一归国以老也。会督府遣华老人招海降，海怒，缚老人将杀之，翘谏曰：“降不降在君，何与来使事？”亲解其缚，而赠之金，且劳苦之。

老人者，海上人，翘故识之；而老人亦私觑所谓“王夫人”似翘，不敢泄，归告督府曰：“贼未可图也，第所爱幸王夫人者，臣视之，有外心，可借以磔贼耳。”督府曰：“善。”乃更遣罗中军诣海说，而益市金珠宝玉以陰贿翘。

翘日在帐中从容言：“大事必不可成，不如降也。江南苦兵久，降且得官，终身共富贵。”海计遂决，督府大整兵，佯称逆降，迫海寨。海信翘言，不为备。

官兵突入，斩海首而生致翘。倭人歼焉。凯旋，督府设大飨于辕门，令翘歌而行酒，诸参佐皆起为寿。督府酒酣心动，降价与翘戏。夜深，席大乱。

明日悔之。而以翘功高，不忍杀，乃以赐所调永顺酋长。翘去，渡钱塘，叹曰：“明山遇我厚，我以国事诱杀之。杀一酋，更属一酋，何面目生乎？”夜半，投江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