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这层白皮,我也是个黑人

“谁是庆典的主办人?”
“那个头戴豪猪毛的人。”
“我没看到头戴豪猪毛的人。”
“他今天没戴。”

这个如同笑话一般的对话发生在巴利和他的多瓦悠人朋友身上。

奈吉尔·巴利,英国著名的人类学家,牛津大学人类学博士,前大英博物馆民族志学组附属人类博物馆馆长。

在他研究人类学生涯的早期,他在非洲喀麦隆研究当地一个叫多瓦悠人的原始部落,而在这种田野研究中,他写出了他的田野笔记《天真的人类学家》,以其坦率、直接的与学术著作完全不同的视角,揭露了田野工作的许多故事和人类学家的真实心态,这本书也成为了人类学著作中的经典。

天真的人类学家一书

多瓦悠人的解释总是绕圈子打转。
我问:“你为啥这么做?”
“因为它是好的。”
“为什么它是好的?”
“因为祖先要我们这么做。”
我狡猾地问:“祖先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因为它是好的。”
我永远打不败这些祖先——他们一切解释的起始与结束。”

书中到处充满着这种作者与多瓦悠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作者给他们下套,希望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但是他们却总是依顺着自己的逻辑去思考,这种思考的过程和结果往往会让作者苦笑不得。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却是土著们给出的最正确的答案。

巴利的研究目的地在非洲喀麦隆的恩冈代雷的波利镇。

恩冈代雷

在一路的行程中,巴利就已经意识到此行的困难,从旁人携带的做法国料理酱汁的香料被海关认定为毒品大麻,到他自己刚出关就遭遇抢劫,从西方文明世界,来到炎热的丛林之中,巴利显然低估了田野调查的难度。

等巴利终于到达他的部落时,他却遇上了更大的困难,他一句多瓦悠语都不会,他不懂当地人的禁忌,他的“人类学研究”无从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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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幸运的是,土著酋长祖帝保将他的侧院借给了巴利居住,并且,巴利有了他自己的助理——通晓英语的当地人马修。

在经历最初的磨难,巴利开始学习语言,开始融入当地,开始他的研究观察。

在当地人眼中,白人是多瓦悠巫师转世,每当晚上的时候,白人会把白皮肤脱下了,变回黑皮肤的非洲人,甚至有人声称看到巴利把白皮肤脱下来挂在墙上,之后才就寝。

巴利哭笑不得,但是,在多瓦悠人眼里,白人的确是具有超然地位的,他们拥有特殊的神力,也正是这种误解,使得巴利在以后的某些调查中受到了不少的便利与实惠。

而与此矛盾的,巴利在拥有超然地位的同时,也同时具有多重身份。

被多瓦悠人当做白痴的存在——两个星期都没有学会当地的语言;

被多瓦悠人当做财源——能为村人带来工作机会,而一旦不能带来好处时,巴利就会面临威胁,比如,第三个月之后,酋长没有从巴利身上获得足够的利益,就要求他搬出去另建新屋;

被多瓦悠人当做游手好闲者——成天在村子里晃悠,做估量庄稼产量、计算山羊数量的蠢事;

被多瓦悠人当做笑话——他洗澡的时候也会引起男性土著的围观。

在多瓦悠人在不停地谈论接触着这个异地文化的白人时,巴利也在不断地加深他对多瓦悠人的文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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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理论中,人的繁殖与植物丰收交互影响,譬如,女孩初经来潮,必须被隔离在小米磨坊。比如,唯有姻亲可互赠发芽的小米。而铁匠阶级不能与一般人发生性关系,所以也不能踏入女人的小米田。

这个理论说明了小米的生长周期与女人的性发展有许多阶段性平行过程。

但是,当巴利得知怀孕妇女绝不能进入打谷场时,他便感到困惑起来,这与他的理论发生了冲突。

巴利反复推测、验证,最终,从一个老妇人口中得知,未足月的孕妇不能进入打谷场,否则可能会早产。巴利的小米生长与女性生育对称模型终于保住了。它依旧可以解释有关现象!

巴利还观测了神秘的祈雨酋长如何“祈雨”、疗者如何确定疾病源起、酋长主持下的多瓦悠人庭审,诸多具有鲜明特色的多瓦悠文化现象都被巴利一一记录。

而当巴利返回到英国时,反而有几分不适。

“返乡的人类学者不期望英雄式欢迎,但是某些朋友的平常以待实在太过分了。返家后一个小时,一位朋友打电话给我,简短说:‘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但是大约两年前,你丢了一件套头毛衣在我家。什么时候要来拿?’你觉得这类问题岂在返乡先知的思虑范围内?”

但在他的玩笑中,我们依然能够感知到巴利的失落。

“当朋友与你讨论一些疏离的严肃态度,好像在多瓦悠村落与人讨论巫术一样。这种因缺乏安全感而产生的调适不良,更因举目望去都是匆匆忙忙的白人而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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