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由主人公讲述，伊念整理。
01
我爸和我妈是六十年代的人，在那个婚姻皆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他们俩是自由恋爱的，在当时这可是极其伤风败俗的事情，然而他们在别人的闲言碎语和父母的强烈反对下，依然谈得轰轰烈烈，而且还义无反顾地结了婚。
结婚时，两家父母明确表示不管，妈妈的娘家人觉得丢面子，而爸爸这边的家人觉得自由恋爱的妈妈不是什么好女人，所以当时我爸就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把我妈带回家就算结婚了，大喜的日子，我妈连个红缎子袄都没有，把一根红头绳扎辫子上，算是挂了点喜。
我妈后来常常说她当初被我爸的甜言蜜语迷昏了头，根本没有想过真正过日子根本用不着那些油腔滑调的东西。他们婚后，很快有了我。随之，生活的残酷也摆在了面前。我爸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别的好像样样都不行，特别懒，而且好赌。
02
那时候我妈带着我，家里田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她一个人忙活，我爸天天不见人影，要么在酒桌上，要么在赌桌上。刚开始，我爸自知理亏，看到妈妈生气了，还能好声好气地哄哄她。时间长了，连哄都懒得哄了，两个人开始吵架拌嘴，后来发展到噼里啪啦地摔东西。
我爸第一次动手打她的时候，我还不到两岁。我妈说那天她在田里打农药，把我放在了田头自己玩。她打了一个来回到地头的时候，发现我正拿着农药瓶往嘴里倒，她当时吓得腿一软，一个跟头摔了下去，然后赶快爬到我身边，看到是个空的农药瓶，这才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冷汗出了一身。
惊吓过后，我妈突然很愤怒。她抱起我，找到在赌桌上的爸爸，把我往桌子中间一放，然后腾出手把爸爸面前的麻将一推，刚要张口，爸爸突然一个巴掌打得她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妈妈捂着火辣辣灼痛的脸，第一反应不是给爸爸厮打，而是站起来把吓得哇哇大哭的我给紧紧搂在怀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还对她说当时如果她能狠狠地抓我爸爸一脸，可能就不会有以后他越来越疯狂的家暴行为了。
之后的日子，我爸爸好像找到了掌握我妈妈的法宝，能动手的时候绝对一句废话也不多说，直接一耳光上去，或者一脚踹上来。而且每次打我妈妈都把她拖到我面前打，那样妈妈就会连基本的反抗都放弃了。我其实挺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看着他们俩对打和看到她被我爸暴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03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看到他们俩在厨房正扭打在一起，我妈看到我回来立马放手了，我爸像是突然来了劲，抓着我妈的头往灶台上撞，我妈挣扎掉跑了出来，爸爸顺手从灶膛里把烧火的铁棍抽了出来，就是农村在灶膛里挑柴火的那种大拇指粗的铁棍，看着他拿着大半截都烧得通红的铁棍追妈妈，我吓得一边大哭一边追他们。我妈的突然的尖叫声吓呆了我，眼前的一幕让我突然失语，那根通红的火棍插在了我妈的小腿上，还冒着细细的烟。
邻居们把我妈放到了床上，找到村里的赤脚医生敷了药。我看到我爸给围观的人在散烟，还没事人似的说笑，突然心里一股怒气上来，冲过去抱住他胳膊用最大力气狠狠地咬上去，他也知道了疼，他喊，他拉我的头发，不管怎样我都不松口。旁边的人在劝，说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情什么的，我理也不理，就是咬着他不松口。他大概是痛极了，开始用脚踢我，这时我妈听说了外面的情况，挣扎着起来哭着喊我松口，我这才松了。
我爸一脱身就跑到屋子里，拿着他那根旧皮带怒气冲冲地过来了，大家都拉着他，让他别给孩子计较了，被自己儿子咬一口没啥。他说，就是自己儿子，才要好好教训。而且还把人都赶出了院子，门栓拉上。开始用皮带抽我，我跑，他满院子追着抽，我妈一瘸一拐地追着哭喊，时不时也挨他几皮带。我突然不跑了，任他抽，冷冷地瞪着他，说了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愣了一下，没再打下去。
从那以后，我爸再也没在我面前打过我妈。但是从我妈脸上胳膊上的淤青我知道他从没有停止过家暴行为。我劝了很多次，让我妈离婚。每次她都说，要不是为了我，她早就和我爸离婚了。怕我因为没爸爸受人欺负，我说我不怕。可她还是坚持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04
十几年来，妈妈劳累和家暴折磨得面色蜡黄、骨瘦如柴，我实在是无心读书，就想辍学出去打工，带上妈妈一起。爸爸强烈反对，但是我再也不是当初任他用皮带抽打的小男孩了，最终我和妈妈一起去了外地，临走前我让妈妈给他把离婚证办了，她说年龄也大了，离了婚对你以后找对象有影响，就这样吧。我几番劝说，都没用。
出去后我在工厂流水线上干活，妈妈在厂里做保洁。几年后，我们存下了一笔钱，妈妈说都存着给我娶媳妇。却没料到这时候，我爸来了，住了几天后，把我们的钱全数骗走，告诉我妈说他给我回去买套房，用这些钱付个首付，结果是全扔在了赌桌上。我妈听说后，一下子就晕倒不省人事了。
送到医院，医生说她的病很严重，可以随时准备后事。还说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身体不可能没一点症状。长期的心情郁闷和过度劳累早已经让她疲乏至极，我后悔对妈妈关心太少了，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半年后，妈妈永远地走了。临终前，还说怕我因为没了妈妈不好找对象。其实，她要是早点给我爸离婚，又何至于这么早就离开我。她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可是她知不知道我多怕就这样永远失去了她。
婚姻中有多少是这样为了孩子在隐忍迁就，其实对于孩子的成长来说，暴力、刻薄、相互交恶的父母，这样所谓的完整家庭不一定会比单亲家庭更好。如果夫妻真的情义尽了，一别两宽，对家庭对孩子对他们自己，都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