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一座《边城》（二）

湘  西  美  丽  边  城

       我们来看看小说女主角翠翠。在端午节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祖父看划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翠翠一面注意划船，一面心想，祖父总会找来的，但过了许久祖父还不来，翠翠便稍稍有点着慌了。先是两人同黄狗进城前一天，祖父就问翠翠：明天城里划船，倘若一个人去看，人多怕不怕？

       翠翠就说：人多我不怕，但自己只是一个人，可不好玩。

      于是祖父想了半天，方想起一个住在城中的老熟人，赶夜里到城里去商量，请了老人来看一天渡船，自己陪翠翠进城玩一天，因为那人比渡船老人更孤单，身边无一个亲人也无一只狗，因此便约好了早上给过家中来吃饭，喝一杯雄黄酒。第2天那人来了，吃了饭后，便把任务委托那人，便进了城。到路上时，祖父想起什么事时，又问翠翠：人那么多，好热闹，你一个人敢到河边看龙船吗？

       翠翠说：怎么不敢？可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到了河边后，长潭里的4只红船，把翠翠的注意力完全占去，身边祖父似乎也可有可无了。祖父心想，时间还早，到收场时至少还得三个时刻，溪边的那个朋友也应当来看看年轻人的热闹，回去一趟，换换，还赶得及。

        因此就告诉翠翠：人太多了，站在这里看，不要动。我到别处去有事情，无论如何，总赶得回来伴你回家。翠翠正为两只竞速并进的船迷着，祖父说的话毫不思索就答应了。祖父知道黄狗在翠翠身边，也许比他自己在他身边还稳当，于是便回家看船去。祖父到了那渡船处时，见替他的老朋友正站在白塔下，注意听远处鼓声，祖父请他把船拉过来，两人渡过小溪，仍然站到白塔下去，那人问老船夫为什么又跑回来，祖父就说想替他一会儿，就把翠翠留在河边，自己赶回来，好让他也过河边去看看热闹。

       那人说：看的好，就不必再回来，只需见了翠翠问她一声，到时自会回家，小丫头不敢回家，你就陪她走走。那替手对于看龙船也没有什么兴味，却愿意同老船夫在这溪边大石上各自再喝两杯烧酒，老船夫十分高兴把那葫芦取出来推给的那人，两人一面谈些端午旧事，一面喝酒，不到一会，那人却在岩石上为烧酒醉倒了。人即醉倒了，无从入城，祖父为了责任，又不便于渡船离开。留在河边的翠翠，便不能不着急了。

       祖父是个厚道人，沈从文在小说里不止用一处细节来描绘这样一个古朴的老人：说他渡船不愿受人好处，宁肯牺牲自己的时间也要先给别人方便；也说他备受旁人的爱戴和敬重。

       中国古代盛行这样的侠义良善，一个人的成功与否也不取决于它的物质，而是精神上的高低，我还记得小说里的这样一幕，当屠夫不肯收老祖父的肉钱，祖父把钱准确的丢进屠夫收钱的竹筒里，沈从文形容道：这个老人露出了简直妩媚的微笑。可见其堂堂正正，堪称一个大写的“人”字。

       但从老祖父和翠翠的相处里，我们也能看到这种处处为他人考虑的善良、贴心，但有的时候也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当祖父因为责任无法去接独自在城里看划船的翠翠的时候，可想而知，这个10来岁的小女孩该是怎么样的心情？提防、担心、害怕，甚至连爷爷是不是死了这样的念头也翻涌上来。

傩    送

       而也就在这个夜晚，她遇上了船总家的二少爷傩送，朦胧的感情只在一场初见，便存下了生根发芽的种子。这时候的翠翠在自然风日里长养着，触目皆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如水晶般清澈，我们大可以把所有美好的词汇往她身上堆砌都不为过。因为她就是沈从文笔下的眉宇纯真的化身。但凡见过她的人，谁不会心生爱和怜惜呢。但和祖父一样，人的情感和脾性到达了某种极致，也是一把双刃剑：翠翠的纯真是保护他的盾牌；也是一把锐利的武器，她不谙世事，她的懵懂无知，复杂的爱情，尚在她的理解能力之外，一旦这种纯粹的状态被打破，就如同夏娃吃下了智慧果子，人总是因为明白太多知道太多，方才体会到何为痛苦。

       翠翠和傩送的初遇到再见，已经是两年之后，那个时候傩送的哥哥天保，也在偶然的相遇里喜欢上了这个纯粹的女孩，他们该怎么样去判定这场爱情的先来后到呢。

       我们来看傩送的想法：二老想出了个主意，就是两兄弟月夜同到河对边去唱歌，莫让人知道是两兄弟，两人轮流唱下去，谁得到回答，那就继续用那张唱歌胜利的嘴唇，服侍划渡船老人的孙女。大佬不善于唱歌，轮到大佬时也仍然由二佬代替，两人以命运来决定自己的幸福，这么办可说是极公平了。提议时那大佬还以为他自己不会唱，也不想请二老替他当朱雀，但二佬性格却使他很固执的要哥哥实行这个办法，二佬说必须这样做，一切才公平一点。大佬把弟弟提议想想，做了一个苦笑啊：自己不做朱雀，还请老弟做朱雀。好，就是这样子，我们各人轮流唱，我也不要你帮忙，一切我自己来吧，树林子里的猫头鹰，声音不动听，要好运气时也仍然是自己叫下去，不请人帮忙的。

翠    翠

       两人把事情说妥当，算算日子，今天14.明天15，后天16，接连而来的三个日子正是有大月亮天气，半夜里不冷不热，穿上白家织布汗褂到那些月光照集的高崖上去，遵照当地的习惯，很诚实与坦白去为一个初生之犊的黄花女唱歌。露水降了，歌声涩了，到应当回家时就趁残月回家去或躺到温暖的谷仓里小睡，等候天明，一切安排皆极其自然。

       结果是什么？两人虽不明白，但也看得急，运气自然，两人便决定了从当夜运气时来做这种为当地习惯所认可的竞争。赢或输其实只在翠翠心里，他爱谁谁就是赢家，他不爱谁，谁就是输家。

       当翠翠久等不上祖父却遇上了捉鸭子回来的傩送，他们之间寥寥几句对话，就让懵懂的翠翠每每回想起来都了然沉默的滋味，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难题，也无法控制自己爱上谁，也无从知晓自己会爱上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同时傩送也是勇敢的，即便知道亲哥哥喜欢翠翠，他也要表明自己的心迹，堂堂正正，不留遗憾，更重要的是他了解翠翠，他的歌声唱碎了翠翠的一颗心，也唱开了少女的情窦。

       天保终究是失败了，他选择成全弟弟，不想外出闯荡却导致了的意外身亡。天保出事之后，傩送难免对祖父那犹疑试探的怨，但傩送对翠翠的爱，却也是不能割舍的，但他无法接受这份建立在哥哥死亡上的幸福。种种复杂的情感，让他远远的逃离了自己的家乡。

       祸不单行，祖父又怀揣着对翠翠命运的无力，在风雨之夜去世了。翠翠生命里的两位挚爱，同时离他而去，仅在仿佛这几个瞬息，天地骤变。好在边城终究是边城，各人应得的一份哀乐，为人类的爱做了恰如其分的说明。

       祖父死后我们能看到有素不相识的老马兵安慰翠翠，看到老船总的照顾，看到人们对于这个可怜的小女孩的那份保护，这是不夹杂任何目的，只是血性和良心的行为。《边城》带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这是人性之初最纯粹的爱，最毫无保留的爱，它能让贪婪的人变得大方，让歹毒的人变得的善良，让贪生怕死的人，也有挺身而出的时候。祖父对翠翠的爱，傩送和天宝兄弟之间的爱，甚至是一心把女儿许配给傩送当地团总，对女儿的一片深爱。《边城》是理想的化身，到处充斥着沈从文先生对美，对爱的描绘。纵使是无言的悲剧结尾，纵使在过程里有辛酸和不愉快。但也正是他们并非完人，他们所拥有的，只是未加修饰的淳朴和人性的真、善、美。而他们所拥有的，正是我们一遍一遍在这个泡沫般易消失的世界里，所拼命寻找的爱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