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岩磊/谎言是文明的一角

谎言是文明的一角

文/石岩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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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五湖四海”文学社的一位朋友邀请我参加最近一期的空中课堂活动,起因是她们在讨论何杰写的《谎言学》时,出现了很多分歧,想听听我的看法。我真的没有拜读过这本书,但为了复命,还是认真地梳理了一下有关素材,算是发言时的一个提纲吧。

一个男孩整天满嘴跑火车没有实话,他的母亲忧心忡忡地问道:“你长大了能干什么呀?”孩子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我将来可以做天气预报员!”这是十多年前的一个笑话,嘲笑当时预测阴晴雨雪的不靠谱,但随着科技的进步,现在的天气预报已经可以精准到某地几时几分有雨了。于是笑话变得有些冷,慢慢淡出了“笑坛”,可涉及到孩子与说谎的话题却还有一个经典案例长盛不衰。

鲁迅先生在散文诗《立论》中讲了一个梦幻故事:一户人家给男孩过满月,有的客人说“这孩子将来要发财的”,有的说“这孩子将来要做官的”,他们都得到了主人的感谢,而有个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死的”,他于是得到一顿大家合力的痛打。文章写道:“要死的必然,说富贵的许谎。但说谎的得好报,说必然的遭打。”这虽然是作者的杜撰,用以揭示中国文化中的欺瞒胆怯、明哲保身、圆滑世故等劣根性,但也绝对是现实的写真,那谎话为何还受欢迎呢?

因为文明即意味着想方设法地遮羞。远古的人类学会了拿兽皮树叶遮挡隐私处,避免直截了当的尴尬,古人懂得了建设屋舍营造私密空间,而现代人更多的是用语言保证“内丑”不外扬。可能是酒桌上言不由衷的客套,可能是领导面前自己都觉得脸红的谄媚,也可能是安慰父母的“善意谎言”,还可能是骗子嘴上天花乱坠的陷阱,但都难掩其不实的本来面目,其中的重灾区即在情感领域与外交场合。

生生世世做夫妻,这大概是忠贞爱情最好的表白,它就像一个彩泡般令人着迷,可有人不信邪,一针将其戳破了。三毛问丈夫荷西:“如果有来世,你是不是还是娶我?”“绝不!”丈夫坦诚的回答招来的肯定是怨怼,可他的解释不无道理:“下辈子,就得活个全新的样子,我根本不相信来世。再说,真有下辈子,娶个一式一样的太太,不如不活也罢!”最终没有导致双方开撕和原因是荷西的一句诘问:“其实你跟我想的完完全全一样,就是不肯讲出来,对不对?”

是啊,有时绝对不能直言不讳,这在外交博弈中尤显重要。2003年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首要的理由便是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战后也没找到蛛丝马迹,为什么几亿美国人缄口不言,因为政府口口声声说是在打击恐怖分子,是在维护自己人民的福祉。正像丘吉尔的名言:“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利益会让谎言灿若彩霞,人们便在心中肚明中指鹿为马了。

有人说:“小孩才分对错,大人只看利弊”,这不是成长的悲哀,而是社会发展的必需。正确和错误永远是相对的,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下,结论可能发生反转,而功过毁誉也会随时出现变数,在趋利的角逐中,人们不得不用语言来粉饰目的,就像对必将死亡的孩子说会当官发财一样,谎言已然成了我们摘不掉的假面,一如鲁迅指出的:“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所以讨论谎言的是是非非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它可谓是社会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且还演绎成了一种艺术,不仅可以愉悦他人,也能用香水给自己的狐臭遮味。其实,像三毛与荷西那般直爽的夫妻并不多见,而司空见惯的是,虚假的恭维话在表达着美好祝福,骗儿女说自己安好的父母透露出的是可怜,嘴硬的外交官则代表着一国人民的利益,实话实说有时不仅丑陋,更多的时候是残忍,因此要想既不撒谎,又不遭打,便只能不住地点头说:“呵呵”了。

          202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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