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药味激得一路闭着眼睛。因为难受，两三个小时的车程，让潘遥感觉已经坐了五六个小时。一路上他都在想完了完了，这时候铁像已经在铅盒里发光了。
终于，车子缓缓减速停下，车门被砰一声拉开。潘遥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任由别人拉着他下了车。
他被人搀着，走走停停，听见一道道门开了又关。最后才被牵着坐了下来，随即又是铁门被哐啷关上的声音。
双手还被铐在身后，潘遥一坐下来，又感觉有人在他的腿、腰、肩膀上都系紧了带扣，硬是把他结结实实地绑在钢椅上才罢休。
“喂！你们干嘛……”潘遥左右转着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有人解开了他的背包带子。
潘遥跳了起来。虽然他被绑着不能动，可是钢椅都被他带得喀啷响，他大叫：“别拿我的包！”
他的喉咙被药雾薰哑了，还是拚了命地叫，嘶哑的声音糟咂难听：“不要碰我的包！会死人的！会出人命的！”
没人理他，背包还是被解下拿走了。
铁门砰砰开了又关，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头套突然被摘掉。
潘遥被明亮的灯光刺得偏过头去，难受得闭紧双眼。
对面有人把桌上的固定台灯往旁边扭了扭，避免灯光直射在他脸上。
潘遥皱眉眯眼，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周围，看出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加上对方和自己两个人。一面墙上镶着大镜子，肯定有人从镜子后面盯着他们。
他打量着对面背光的身影：“你是谁？”
对面没有回答，只伸出一只手来，往桌上放下一张照片。
……
潘遥被带进审讯室时，另外四人也被领去单独的隔间。
迷彩服两人一组押着他们，进门前才揭下黑头套，推进隔间里等候审讯。
最里面的隔间前，两个迷彩服一个打开门，一个揭下黑头套，露出一张年轻男性的脸，身上还穿着云昭的衣服。
那男生一脚刚走进隔间，立刻又退了出来：“里面没有马桶，我想去洗手间。”
两个迷彩服对望一眼，被铐住的男生和颜悦色、近乎低声下气地笑着：“大哥行行好，实在憋不住了。要是撒出来，你们也难得清理是吧！”
一个迷彩服皱了皱眉，马上说：“去吧去吧！”两人又把他押着，带去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门口，那男生举了举铐在背后的双手：“两位大哥，帮个忙开一下，要不然我拉链都拉不了。”
两个迷彩服都犹豫了，被铐着的男生看看他们，语气越发温和：“大哥，你们抓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反抗嘛。都是拿钱办事，赚钱也是为了生活，我不会做傻事的。本来我也没做什么，反而给你们钉了一针麻醉药，还带到这里，你们也不说这是什么地方。”
听他这么一说，那两人更犹豫了，互相看了一眼，男生又补一句：“实在不行的话……那你们谁帮我掏出来……”
刚才皱眉的迷彩服啧了一声，立刻掏出钥匙给他打开了手铐。另一个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摆摆手：“没事，我跟他进去，谅他也不敢怎样。”说完还丢来一个眼神，暗示自己有枪，不怕这人耍花招。
解放了双手的男生也是满脸感激：“谢谢、谢谢！有一位大哥守着就行了，两位都进去我会不好意思。”
他诚恳地笑着，谦卑地点点头再走进洗手间里。替他开了手铐的迷彩服跟着他进去，另一个就守在门外，心里还有点打鼓，万一被人来上洗手间撞见，发现他们违规操作怎么办。
……
潘遥低头一看，照片是一个月前，他们在那家商场对付那群罗刹时拍的，应该是监控录像的截图洗成的照片，只能勉强分辨出他和云昭。
那双手像发牌一样不断摆下照片，一张又一张，很快就铺满了整张桌子。
潘遥一张张看着，发现这些照片都是监控视频的截图，内容则是他们这两个月的行踪：
有他和云昭钻进翻倒的大巴里的，有大李和小张检查那辆人都死了的黑车，有他和徐科在建筑工地往外走、爆炸的烟雾还没散的，还有他们在工地里火拼的照片。
潘遥望着满桌照片，心里苦笑了一下，看着这些‘光荣’历史，再声明他只是普通的大学生，估计连他自己都不信。
对面的人终于说话了：“你能解释一下这些事情吗？”
潘遥一愣，他听过这个声音……这是园子里那个穿迷彩服的女声！
他开动脑筋思考起来：这帮人搜集了这么多证据，又只用麻醉针对付他们，说明他们的目的并不止是铁像，否则只要像前几批劫匪那样抢走铁像，宰了他们灭口就行了。
这些人费尽心思抓他们来审问，比起之前只想抢铁像的幕后主使，估计他们更想知道真情的真相。
回想起之前网上巴士被改成起火的新闻，和怎么搜都搜不到苏州商场事件，潘遥看着眼前明显是用那家商场监控截到的图片，顿时明白了：那都是这帮人干的。
他之前就怀疑能抹掉两起突发事件的，绝不是一般人或一般组织，再看这帮人在园子里的服装和武器，潘遥猜也能猜到九分。
他做了决定。今天是十五，马上就要到晚上，为了救这些人的命，他只能在对面这人身上赌一把：
“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对面一顿，仿佛没料到这样的要求，停了片刻后：“……我叫李萧。”
“李萧同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也要为这里所有人的性命负责。”潘遥尽管嗓音嘶哑，语气却意外地老成。手脚都不能动，他就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照片：
“这些黑妖怪看到了吗？它们都是人变的。一旦变成这个样子，它们就只想着两件事：抢铁像、吃人。”
李萧的反应有所保留，潘遥却顾不上详细地解释，重点是争取时间：“他们变成这个鬼样子的原因很简单：被一座铁像发出的红光照到，就会成这样。那座铁像就在我的背包里，它今天晚上就会发光！”
“李萧同志，刚刚拿走我背包的人，如果打开那个铅盒，这栋楼里所有的人都活不了，还会变成吃人的怪物。包括你！”潘遥加重语气：“你不想白白牺牲你的战友，让他们都变成那幅鬼样子吧！”
潘遥说完，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盯着黑暗中只能看到轮廓的李萧，暗暗祈祷她会相信自己。
……
守在洗手间外面的迷彩服有点不耐烦了，这时间好像久了点。他回头往里面张了一眼，没看到人：“喂！怎么还没好？”
“来了来了！”里面传来另一个迷彩服的声音，他从洗手间里出来，手捂着鼻子：“你别进去了，尼玛原来是上大号，臭死了！”
守在门口的迷彩服笑了：“谁让你跟进去的，活该。”
“我不跟进去行吗？谁知道丫老不老实……”扇着风的迷彩服利索地拉开一卷钢丝，扬手却突然用它勒住守门的脖子。
遭到暗算的迷彩服吃了一惊，正要挣扎，脖子已经被勒得死紧。他双手直抓两腿直蹬，可惜都对从身后勒住他的人造不成任何伤害。
他反手去抓身后的人，脖子又被狠命地一勒，勒得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这一场变故没闹出什么动静，晕过去的迷彩服被暗算他的[迷彩服]拖进洗手间，再塞进一个隔间里。
那个隔间已经倒着刚才陪那个变形怪进来的迷彩服，身上却换成了云昭的衣服。
[迷彩服]把这一个也推到他旁边，掏出他们裤袋里的手铐，把两人背对背铐在一起，中间还穿过马桶的水管，这样他们醒了也不能脱身。
两把钥匙都扔进马桶冲掉，两人的佩枪都塞进腰间，[迷彩服]又摸出他们的证件放进口袋，带上隔间的门，还用了点技巧，把它从里面关上了。
[迷彩服]经过潘遥的审讯室，往紧闭的铁门看了一眼，停顿片刻，他还是继续往前，走向电梯。
……
面对潘遥的和盘托出，李萧反而有些迟疑：“为什么铁像发出的光，会让人变成这样？”
“说实话，我不知道。”潘遥有些焦躁：“要研究这个，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是今天晚上，马上，它就要发光了。你一定不能让任何人打开我背包里的铅盒！”
李萧往后靠了靠，若所有思地看着他，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这不科学。”
潘遥心想我靠，这不科学还用你说，谁都知道好伐。
他按捺下焦急的情绪，尽量平和地开口：“李萧同志，一百年前没有人相信，会有原子弹那样的毁灭性武器。”
他紧盯她黑暗中的脸：“这不是‘不科学’，而是‘未来的科学’提前来到。你想研究铁像，我都随便，只有一个条件：过了今晚再说。”
李萧沉默着，并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潘遥下意识地左顾右盼，试图找到什么有利条件让她相信自己。一扭头看到墙上的大镜子，忽然他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了一下。
潘遥盯着镜子看了几秒，才回过头来：“李萧同志，我们现在的对话，都有录音录像的吧！”
李萧没有回答，潘遥却倾身向前：“我已经告诉过你那座铁像的危害了，如果你还默许他们打开铅盒，你要承担责任的！所有的录音、录像，”他转头看看镜子：“还有那后面的人，都可以作证！”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李萧，这时才终于站起身来，说了句：“我马上回来。”就起身离开了。
……
坐电梯下到一楼大厅，[迷彩服]发现大厅里灯火通明，几个迷彩服聚在大厅一隅喝水聊天。他神色自如地走向他们，立刻有人跟他打招呼：“唉～ 你搭档呢？”
[迷彩服]笑了笑：“在洗手间呢……哎你们知不知道证物都放哪儿了？有个被捉住的吓尿了，上交给我一U盘，我又得交上去。”
“不是物证科么～”有人说，一副这还用问的语气。
[迷彩服]正要解释，又有人说：“这次的有点不一般。有个铅盒子，里面装着一个小佛像。一回来就直接送到实验室去了，估计不是一般的证物。”
[迷彩服]笑了笑：“那这个U盘也得送实验室去，说不定也是个古董呢。”
其它迷彩服都大笑起来：“古董U盘，真了不得！”有人一指大厅外面的一栋楼：“赶紧送去，古董弄坏了你可赔不起！”
[迷彩服]暗暗一笑，本来他还不知道实验室在哪，这些人连路都帮他指好了。
[迷彩服]走进一楼大厅，刚好看到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女生从电梯间里刷卡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请问一下，刚刚送来做实验的证物，在哪个实验室？我要补送一件。”
“还有？”那女生叹口气，把门帮他拉开：“进来吧，在六楼实验室，不过你不能进去，把证物交接一下就行了。”
“好的，能不能麻烦你带我上去一下。”[迷彩服]跟在她身后，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之前，还能看到他笑着对那女生说：“多谢你！”
……
走出审讯室，李萧马上给实验室打电话：“你们查到了什么？”
实验室的人正盯着屏幕看铁像的CT图：“李队，这个铁像外部的材质和拍卖新闻说的一致，是陨铁铸成的。但它内部有一个鸡蛋的形状，CT扫描不出里面的结构。”
李萧出了电梯走到一楼大厅，所有迷彩服见了她立刻起身立正。她带着蓝牙向他们点点头，径直走向实验室所在的B栋，接着问：“铁像有没有发光？”
“目前还没有。”
李萧沉吟片刻，然后问：“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如果要分析它发光的光源，不考虑它的历史价值的话，我们只能熔掉铁质的部分，再看看那个蛋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萧皱了皱眉，总觉得风险有点大，她不能把潘遥的警告完全当耳边风：“可以明天再做实验吗？今天先把它放回铅盒里。”
“可是……我们接到上级的通知，一定要现在就开始做分析。”电话那头的人为难地说。
“上级？哪个上级？”李萧停下脚步，惊讶地追问：“这个案子是局长拍板由我负责的，还有谁会给你们下命令？”
“呃……是，是局长的上级。”实验室主任语焉不详地回答，加了句：“抱歉李队，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他挂掉电话，指示操作的实验员：“把铁像拿出来，打开马弗炉。”
李萧没想到对方竟然挂电话，她沉着脸把手机塞回口袋，一边走进B栋大厅，一边反手打开了枪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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