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钻木头般的手机震动声吵醒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陈豪,他从书中掏出手机发现手机管家提示是诈骗号码,他果断挂断电话,打算在睡会儿,他发现斜对面的柯欣月也在摸索自己的手机。
“不好意思,我的,诈骗电话,继续睡觉。”陈豪小声地说。可说完后,总觉得怪怪的,有点滑稽成分在,可能他觉得讲了不该讲的话,而这些话让他睡意全无。那就起来学习吧,他把几本托着自己头的书悄悄地放回原处。她还在睡觉,一条灰白色的小毛毯盖在她的肩以上部位,从一个隆起的褶皱处能看见她的鼻子,附近的毯子纤维毛在她的一呼一吸下跳着舞。
陈豪一边吹着玻璃杯的水一边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里,其实杯子的水早就凉了,管他呢谁会知道。然后他感觉到了不善的目光,坐在柯欣月旁边位子的四眼瘦子蒋东杰走进了这个自习室,眼睛却一直盯着陈豪,后面的王猛,健身教练般的走姿,像极了他的保镖,蒋东杰这气势感觉就像黑帮老大。如果自己真的还是这里的学生,那陈豪可能会有心惊胆颤的感觉,可他不会,这个大海上漂了好几年的检验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会怕这样的学生,他把视线放在了自己的书本上。
蒋东杰在柯欣月一旁的落了座,王猛则坐在蒋东杰的斜对座。他们的动作惊醒了柯欣月。
“你还可以再睡会儿,今天早醒了十分钟。”蒋东杰凑到朦胧中的柯欣月耳边低语。
“不睡了。”柯欣月将小毛毯叠好放在左手边的椅子上。
“你们今天选修课考试顺利吗?”她问。
“顺利,开卷考试,都在划的重点上。”蒋东杰说,“王猛这货没划重点,还好坐我后面,后面大题都看我的。”
蒋东杰对她说的话有邀功的意思,更有我很了不起的含意。
“考试作弊被抓了可是要重修的。”柯欣月用湿巾擦拭脸颊。
“没事,老师我们熟,再说只是选修课。”王猛说。
陈豪可对他们学生的关于考试的谈话不敢兴趣,埋着头看着书,可余光却放在了柯欣月那里,她的脸颊在湿巾擦拭后显得更加白皙,毛孔像那一粒粒排列整齐透着光的珍珠。她的脸庞洁白无暇,这样的素颜美女可是稀有品。
陈豪抬头向窗外望了下,发现那个戴眼镜的学生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果然美女都有其他追求者。
现在单身男女这么多,很大原因是婚姻的门槛变高了,有房有车有好工作已经变成一种必要条件,就是如果你没有这些,长辈那边过不了关,而有这些条件的帅哥美女是稀缺品,往往追求者甚多,可结婚却只有一个名额。有些人可能运气好,早早遇到自己喜欢的,有些是随便找个就结婚了,可像陈豪这样没有好工作没有好的外表条件却不想凑合的人则处于尴尬的境地。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深深地吐出了口气。
不去像这些,想多了心那边难受。
这样的英语句式翻译成英语为什么总是找不到隐藏的主语,陈豪看着上午自己翻译的中文,心里有点恼火。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啥都不会怎么去竞争呢?他把这个由两个逗号分开的三十多个单词的英语句子在草稿白纸上背抄了三十遍。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句子,这下应该印象深刻了。他伸手去够杯子,发现杯中已无水,起身去向图书馆二楼西边厕所的开水机走去。
灌完开水,陈豪走在二楼过道上,迎面走来从自习室后门出来的蒋东杰和王猛。蒋东杰看到陈豪,在王猛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他们就好像没看到陈豪一样并排向他走去,王猛宽广的身材使得过道只能由两人通行,陈豪摇了摇头,只能贴着栏杆给他俩让路。
就因为陈豪坐在了柯欣月的对面,多看了她几眼,他们感觉到了竞争对手,便开始向他进行攻击,可也太幼稚了吧。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这样的攻击企图排挤他人只能显示这两人心境的缺陷。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万一真的打起架来,自己可是干不过他们的。再说现在的年轻人打起架来可不讲武德。
陈豪想起上一次打架的时候还是在高中和徐书涛一起为了小混混欺负女同学一事,所以要真打架还是得找徐书涛帮忙。他没有走进自习室,来到了二楼东侧拐角处楼梯口的角落里,拨打了徐书涛的电话。
“豪哥,今天不学习吗,怎么想起我来了?”电话里传来徐书涛打趣的声音。
“学着呢,就是碰到两个学生的挑衅,你说我该怎么办,一个还牛高马大的。”陈豪说。
“文学院的学生怎么会无缘无故挑衅你呢,然不成你在追他们的马子。”电话里除了徐书涛的声音,还要马路汽车的喇叭声,他应该又在外边跑业务吧。
“没啊,我就坐在了一个女的对面,估计他们也在追求她,所以看我不顺眼了。”
“这样啊,我想豪哥看上的女的一定不错,不要怕,你说要我带多少人过来,我要不现在就把人带过来,保准让那两个学生吓得屁滚尿流,让他们提前见识下社会的残酷。”
“现在?”陈豪没想到徐书涛如此雷厉风行,“你今天不工作吗?”
“有啊,但我能为兄弟两肋插刀更何况工作。你只要一句话我就立刻从明州杀过来!”
陈豪想了下毕竟自己也快三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打打杀杀总是不好的,能和平解决还是和平解决。
“还是再看看吧,我和他们说说,如果他们不再挑衅我,那就算了吧,也不麻烦了。”陈豪说。
“不麻烦,我随你,我一个离婚光棍男啥都不怕,你也不要怂,有我在,我绝对第一时间来帮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
和徐书涛通完电话后,陈豪有点心安,徐书涛的“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不要怂”这几字一直在他脑海里回想。
在接下来的几天,高大威猛的王猛倒是不再挑衅陈豪了,也许他觉得欺负这样一个和自己没有过节的小男生没必要。而蒋东杰还是那般咄咄逼人,陈豪抬头看窗外风景时总会对上他恶狠狠的眼神,过道相遇时他总会想要来撞陈豪的肩膀,在厕所相见时他总会把厕所木门“啪”的一声猛关上。
快三十岁的人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学生不断挑衅,还是在图书馆这么神圣的地方,陈豪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觉得还是能忍则忍,毕竟这是他们的图书馆,再说这学生也就只能这样旁击侧打般的挑衅,只要没有干扰自己学习或者把侵犯到自己的底线,就随他去吧,往乐观地看说明自己还年轻,看起来和二十几岁的大学生差不多,没有快三十岁男子的威严感。
陈豪还是会想起那片海,印象中在海上检验外轮时总有很多的等待时间,有时因为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他得等上好几天。他搭得船是去给外轮加油的小油船,船上都是不认识的船员,睡在散发霉菌般气味的床铺,吃了睡,睡了吃,手机信号也总是断片。其实工作也不累,记录下数据,输入电脑做成报告表格。工作中最艰难的是忍受海上的孤独,明明对面就是一个小岛,可又过不去,看着它郁郁葱葱的样子,油然而生一种失落感;又有时海面浓雾笼罩,看着可怜的能见度,有种囚徒的困境感。那时总会想要是能有个熟人聊聊天,哪怕吵一顿架,也能摆脱这海面的孤独感。
岸上的人,没有经历过大海上的孤独,总会习以为常地对待生活中弥足珍贵的某些东西,比如一次愉快的聚餐,一场欢乐的球赛。所以对于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学生的挑衅,陈豪还是选择了宽容和谅解。
可陈豪的煞费苦心,蒋东杰并不领情。在之后的一周时间里,陈豪选择了避让,不与蒋东杰正面交锋,自习室桌子之间过道相遇,陈豪就从旁边椅子后面走,他甚至跑到三楼去上厕所,省得在他放松时被蒋东杰笨重的关门声吓到。只要蒋东杰在场陈豪就不去看柯欣月了,也不去看窗外的风景,因为他发现蒋东杰和王猛从不会在中午时候学习,中午他还是会借着看风景的名义不经意间去看上她几眼。
有一次被她发现了。那天中午眼光明媚,室内光线不错,陈豪发现有一棉纤维漂浮在柯欣月的头上方,正在做匀速的下落运动,一点一点慢慢落下,他屏住了呼吸,怕呼出的气将这纤维吹倒她那去,它下落到她淡红色的刘海(那天她把头发扎起来了,她的侧脸越发迷人),到她的鼻尖,就快到她淡红色的嘴唇上了。她的嘴唇真是迷人,洁白的上唇,浅浅的沟壑,唇上弧度真是特别,他不禁咽了下口水。突然一股气将它吹向了陈豪,然后消失了。陈豪发现她捂着嘴,对着自己在笑,她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总不能说自己在观察棉纤维在空气中运动,他向她微微点头表示歉意,他感到自己的脸颊也红了。
中午能和她一起趴在那张桌子,一起午休,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