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客冠中

常常坚信不移的认定自己有个神奇的能力:那就是我在旅途中遇到过的人,只要我想要再见到的,不管由于何种际遇而分别了多久,相隔了多远,我都会有机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重逢的,时至今日,已经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次这样的经历来反复验证在我的生命轨迹里了。如果要我仔细回忆这一切奥秘的源头开始于哪个人身上,那就要从我认识的第一个台湾人—冠中说起了 。

每每想起和冠中之间那妙不可言的缘分,以及我们共同认识的几位好友,我都会难以自已的感慨那段年轻无畏的岁月是多么让我怀念~冠中姓陈,比我年长6岁的样子,我和他一共在7个月的时间里在不同的城市来来回回的偶遇重逢了4次!这场缘分于云南的西双版纳景洪市拉开帷幕……

那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的背包旅行,是我高考完后的暑假,终于有机会去往我从小便憧憬向往的彩云之南。我在景洪市的一家青旅里和冠中住在同一个宿舍房间,一进门,他便冲我友善的微微一笑,一开口,便是再明显不过的台湾腔:

“额,你从哪里来的哇?”

我第一次在现实中面对面的听到如此销魂的音调从一个男生嘴里发出来,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才回答到:“我是从四川过来的,第一次一个人来云南,好兴奋的!”我也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了他没有问的问题。

“我也是第一次欸!才刚到没几天噢,准备把云南省走完后就试试看能不能去西藏喔!”

我们就这样打开了话匣子,很有默契似的每次应答都超出对方问题范畴的许多。毫无疑问我们彼此都有很好的印象,我知道了他是来自花莲的客家人,因此我将他称为台客。冠中还主动留了电话给我,还认认真真的记下我的联络方式和地址,说着后面有机会经过四川时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见。真是比我还要自来熟的人啊!不过他的言谈举止却是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能力让人放下一切戒备无所保留的来与之交流的,这是我对冠中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他便出发去边境探索了,我在景洪停留了一小段时间便离开了,沿途从建水,玉溪,昆明,重庆这样的路线回了老家准备开学。从未想过会在玉溪这座不起眼的城市遇见了一位让我着迷了许多年的人, 也可能因为这个人的缘故,我开学两个月后便决定休学一年,再次回到了云南。不过我最终没能见到这个人离开中国前的最后一面,这都是后话了 ~

回到昆明后,万没想到又同冠中住到了大脚氏青旅的同一个房间。那都是距离在景洪相识后的两个多月后了,他头发竟然长到了耳脚的长度,肤色也黑了不少,从未刚认识他时的清秀台湾奶油小生变成了云南土著的模样。不曾想他居然还没在云南玩够。

我们相见甚欢,交谈了更多话题,我这才知道冠中来云南是采风各种少数民族的音乐的,我们聊起各自喜欢的乐队歌手,居然还有不少重合之处。他惊讶于我在那个年纪居然会喜欢听portishead . 而我本身是学吹萨克斯风的。当时他忍不住调侃我真是个小怪咖!

那次在大脚氏我们一同认识了一位在北京学中文的法国女孩玛丽昂,很显然她一下就被冠中吸引了,我试图撮合过他们,但冠中说他在台湾有女朋友。纵然玛丽昂再热情主动,他一直坐怀不乱又保持令人折服的风度。一年后玛丽昂竟然追到台湾去,最终和另一位台客走到了一起!看来她跟我一样迷上了台湾人的调调。

在昆明的一晚我们和另一位我在半年后在成都重逢过一次的陕西哥们儿一起去参加了虎牌啤酒组织的露天摇滚音乐会,那一晚大家听着现场乱舞,把免费的啤酒喝到烂醉呕吐才罢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边笑边记录着~

次日酒醒后我便出发去大理,准备前往之前住过的一家澳洲人开的客栈做义工,临走时冠中知道我快没钱了,还支援了我100块的路费,我邀他来大理时就去住那家店,到时候我好还给他,他欣然应予。

在大理的那家金玉缘客栈我简直过得如鱼得水,和店里的一位同事柯琳一见如故,她把我当作弟弟一样地亲密自在的相处,我们几乎无话不谈,好不畅快的友谊!

在大理待了小半个月后,有天柯琳找到我说跟我说:“你朋友来找你了”。我倒是很纳闷,朋友? 对了,冠中只要是认识了半个小时的人,都会把他称作朋友。于是我兴奋地跑到另一个院子,果然是冠! 自然一个大大的拥抱。叙叙聊聊,又被安排到了同一个房间。 过了几天,正值国庆的高峰时节,玛丽昂居然和一个日本女孩子也住了进来,恰好那天有假,于是我们去了洱海泛舟,在人民路上的“飘香酒馆”用餐喝酒,逛遍了整个古城,那是多么短暂的狂欢,却带来这么漫长的告别。

我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晚上, 都已经下了晚班了,倦怠不堪,柯琳打了个电话过说:“你快过来这边!你冠中哥哥在和一个法国小哥斗吉他呢!” 我赶快过去柯琳值班的院子, 他们几个都在前台那里正正然的端坐起了。

吉他的旋律已然响起,是法国人在炫技,一听就知不是什么耍花枪的节奏, 快速而密烈的曲调 , 法国人一边弹一边身体随着轻微的跃动,脸上的表情应邀似的起伏, 相当的投入,刹那间我觉得这个刚来入住时不起眼英文也讲不太清楚的法国人忽然变得如此深刻而有魅力 , 而后轮到冠中弹起的时候, 两人肢体语言完全相反,冠是这样沉静的在表达, 不带多余的粉饰,如此的专注,全然忘怀了周遭的一切注目眼神,一旁的玛丽昂眼睛里早已闪烁着星星,那光芒简直要把冠中给吞噬了一般。法国人和冠中两人截然不同的风格真的很难评判高下,倒是头一回,我能够这样来聆听这么精彩的吉他现场表演, 瞧瞧柯琳,也是一副痴醉的神情。那天晚上我们从店里私自开了2瓶红酒,边喝边聊边欣赏这两位斗琴的现场,玛丽昂不时的在一旁翻译,交谈间才知道这位其貌不扬的法国小哥竟然是位不折不扣的巴黎爱乐团的指挥家!而他基本熟练的掌握一个交响乐团所能涵盖的所有乐器!可惜我当时没有带上我的萨克斯管,不然他也可指导我一番,也不至于我早早的荒废了曾经引以为傲的一门才艺!多年以后,我都快忘记自己会过这一门乐器了。

后来, 都没有在大理工作了, 大概是3个月后, 我又在成都的宽窄巷子偶遇了冠中!他当时正在专注的拿着相机拍照,我大声叫住他,他又给了我一个熟悉温暖的微笑,旋即伸出双臂给了我一个体贴入微的拥抱。在这一阵惊喜之中我没忍住向他讲述了在玉溪遇到的那个人,冠中完全没有露出任何诧异或评判的神情,只是安静的听我滔滔不绝的讲,等我讲完后才突然说起要重新走一趟宽窄巷子,我问过后才知道他因为刚刚都在听我讲话了,没顾得上仔细拍照摄影了!瞧,他就是这么一个温柔有教养的人!晚上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又住在了同一个青旅,我们又被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第二天我动身回老家的时候,他竟然把他相当珍视的Ipod送给了我作临别礼物!里面有所有他喜爱的音乐作品,那一直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之一,万分遗憾的是有一年它在泰国曼谷的一个青旅里被某位天杀的同屋住客给偷走了!

再后来, 冠中回了台湾,就再也没有见到了,我们断断续续的在脸书上有着互动,不过也都寥寥可数。当然我也完全不用怀疑我们他日再重逢的机会,只是不知他寻找音乐的旅途,是否就此却步?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大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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