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二)

“同学,能借个橡皮吗?”,大二期考临近,在自习室临时抱佛脚的陈楚遇到了他,像两片在湖中飘摇的树叶,不经意间碰了碰。那个高大帅气的他叫欧孔柯,陈楚从同学的口中听到最多的是有关他的八卦,她从未想过会和他有什么交集,因为自己和许许多多的低年级女大学生一样普通、平凡,带着眼镜,短发,瘦瘦小小的,走路的时候总是低着头,最突出的可能就是高高的鼻子和脸上的雀斑。

两人萍水相逢后再次的交集是在学校的篮球场。班级作为啦啦队给院篮球队加油助威,陈楚不耐烦地听着身后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她注视着场上的欧孔柯,阳光洒在他的脸庞,颧骨高高凸起,眉头深锁地盯着对手,手臂和小腿的肌肉若隐若现,汗水从他的睫毛上滴落,他奔跑、跳跃的姿态都充满了活力。欧孔柯捏起运动服不经意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眼角瞟见了盯着他的陈楚,白白的皮肤,精瘦的脸上大大的眼镜很滑稽。他看了看陈楚的右边,“小心”还没说出口,飞来的篮球直接冲击到她的脸上,眼镜甩出两三米,陈楚随着冲击力摔倒在地,若是晕得晚一点,她会看到欧孔柯是怎样拼命扒开人群背她去医院。但是说不清为什么,她在晕倒之前竟然闻到了远处的玉兰花香,甜而不腻。

陈楚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除了白色的天花板,还有欧孔柯的“月牙眼”,欧孔柯说着一大堆要注意的事项,乱七八糟没听清。自从篮球场受伤了之后,陈楚发现两人总能在不同的场合相见,教室、自习室、饭堂,她刚开始疑惑,为什么总能看见他,后来她才明白,是自己的眼里只有他,她再也无法对他视而不见了。

社团的新生见面会上,一向沉默地陈楚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舞台上的表演,心脏跟着大声的音响共振,身边的学弟学妹聊着笑着,突然让她想起一句话“你明明被喧嚣包围着,感觉却还是被世界遗弃的孤儿”。她并不喜欢这种孤寂的场景,正准备离开。“陈楚!”主持人喊着,她一头雾水地转身,接着是被人群簇拥着上了舞台。舞台上的欧孔柯站在摸着头傻笑,“怎……怎么回事啊?”她轻声问,“我们被抽中……玩游戏,”他说。陈楚不耐烦地环视四周,她并不想拥有这种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机会,紧张的情绪只会让自己无所适从。“嘿!”,陈楚一回头,是麦高。麦高,过去的一个月里不停地发各种骚扰信息、送各种小玩意追求自己的人,刚开始对他只是紧张和歉疚,自从知道身边不少女生都受到过他这样的“待遇”后,陈楚就讨厌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她对麦高笑笑算是打招呼了,“我看你有点烦躁,是不是对搭档不满意啊?”麦高说着紧凑到陈楚面前,陈楚一边躲,一边不耐烦地翻白眼,“要不要我和你搭档换换?我很会玩这种小游戏哦,我们一定能得第一。”她扶了扶眼镜,默不作声。“哎,主持人……”麦高说着就举起了手,“不要!”几乎是同时,陈楚和欧孔柯说出了这句话,嬉闹的人群被按了一下暂停,麦高愣了愣,坏笑着。

真的如麦高所说,他很会玩。当他拿着奖品欢呼向陈楚谄媚地眨了眨眼时,陈楚不厌烦地翻了无数个白眼后就匆匆离开了,全然没有看见注视她的欧孔柯。

校道上已经人烟稀少了,空中也飘着小雨,陈楚不禁裹紧了外衣。树枝上的雨滴滴答答落地,时不时有急切归家的车辆穿梭而过,车灯照亮阴暗的校道而又忽的消失,冬季夜晚的寒冷让陈楚加快了脚步。“啊!”一只大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她猛回头,一辆车辆穿过,车灯照亮了黑夜,她看到了麦高狰狞的脸上恐怖的笑。

“不要怕,我又不会怎样。你不是挺高冷的嘛,这点疼算什么,”他说着, “你……你放手。”她用力挣扎着,

“放手?你刚那么有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你能耐不是挺大的吗!”麦高把她摔到路旁的树上,撞击让头部的旧伤发作,疼得让她咬紧了牙关。麦高用双手压着她的手腕,他满含尼古丁的气息让她作呕,她的心飞快地跳着,喉咙干涩,手脚也不听使唤,后背一阵阵的凉意。

“不要怕嘛,我又不会怎样,看看,脸都吓白了,”他红色的眼睛盯着陈楚的脸,就像狡黠的蛇。

“你……你……滚开。”声音里的害怕连自己都听得出来,怎么办?脑子一片空白,用力推开?能推得开吗?打电话?喊?对,喊着试试看,“救命啊,来……!”麦高那充满尼古丁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嘴,陈楚这才意识到,除了尼古丁,还有口腔食物残渣腐烂的味道。陈楚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她拼命地挣扎着,就是一瞬,只是一瞬,陈楚看到一个黑影把麦高撞倒在地,“快跑!”黑影喊着,恐惧让她只记得要往前跑,没头没脑地跑,后面的打斗声渐渐远去。陈楚从未如此害怕,回到宿舍也是惊魂不定,坐在床上好久说不出话,害怕让她抱紧了自己,舍友说了什么完全不记得,她只知道那晚宿舍为她亮了一个晚上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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