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编制

        下班后，江晓天按时来到明和酒店501包房，包间装修很别致，铺了地毯，包间里还有KTV和空调。四周墙面贴了墙纸，挂着几幅艺术画，窗帘拉开的，窗子很大，因为包间在五层，所以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晰的欣赏到城市的街景。就见吴副局长坐在正中，左边坐着一个黑胖子，有点像水浒传中的黑旋风李逵，右边坐着一个身穿红色裙子的女士，约30多岁，王枫和蔡莉坐在对面，晓天下意识地按着规律坐在门口，吴副局长见江晓天来了，介绍道，钱总，这是我们局新来的大学生江晓天，现在危化科工作，前途无量，将来可要管着你们噢，黑胖子忙把手伸过来道，幸会幸会，请多关照！红色裙子女士也将羡慕的眼神抛向了江晓天，晓天顿感受宠若惊，马上将手伸过去，与黑胖子握了握手。王枫很不屑的说了一句，干咱们这活，文化高的也许真干不好。别扯蛋，人家小江是东江师大高材生，适应适应就行了，吴副局长道。饭桌很大，服务员已经开始陆续上菜了，没多会，桌上已经摆满了丰富的菜肴。“人都来齐了吧，呵呵，菜也上得差不多了。黑胖子一边说，一边拿起桌上五粮液，给桌上人都满上，先发话说：“今天很高兴吴局长、王科长、蔡女士还有江老弟的大驾光临，真是让我感到荣幸之至，这样我先敬各位一杯，我就先一饮尔了，钱总说着一杯酒下了肚，吴副局长喝了一小口，王枫喝了半杯，两位女士只是呷了呷，江晓天琢磨，就自己小，不多喝点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他一饮而尽。哎哟，还是江老弟够意思，真给力！王枫道，那当然，大学生就得大口喝酒，说着朝蔡莉挤挤眼睛。酒过三巡，酒局的话自然也就多了起来，里面夹杂着王枫的插科打诨、擦边球的黄段子和吴副局长威震天的笑声。江晓天在吵杂中觉得很后悔参加这个酒局，他不会接话茬，也不善开话题，他甚至有些羡慕眼前的王枫，王枫的段子荤素搭配，浑然一体，既挑逗了情绪，又不让酒局的女人们反感。真是人才！晓天心里叹服道。哎，钱经理说到，指着晓天道，这位兄弟，今天好像一句话也没说。大家的眼神聚合到晓天的脸上。王枫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道，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区别就是，我们没文化的光说不做，有文化的光做不说，就怕流氓有文化呀！哈哈，他一起头乐，大家跟着都乐了。晓天没办法也尴尬的笑了笑，他心里开始很讨厌王枫。酒喝得临近尾声了，钱经理让服务员把ktv打开，红色裙子的女人将麦克风给了江晓天一支，高材生，我们合唱一首歌吧，王枫起哄道，来一个，来一个，先来个交杯酒，晓天没理他。包房里流淌着把悲伤留给自己凄美的旋律，晓天把酒杯递到吴副局长面前，道，感谢局长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敬您一杯，吴副局长挺高兴，说，小伙子好好干，在咱们局干有发展，你看危化科的老张和非煤矿山的老刘岁数都大了，将来就看你们的了，晓天道，谢谢局长，两人一饮而尽。晓天与红色裙子两人配合得很默契，把悲伤留给自己这首歌唱的如泣如诉很有味道，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蓦地，晓天忽然想起了春天，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晓天回想起，春天向他报喜考上复旦博士的喜悦神情，心里一酸，他仿佛看到春天在大雅之堂认真聆听着中外大家授课的情景，可自己却在大好年华中蹉跎岁月，浪费生命，我们的差距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在那万人中央　感受那万丈荣光

看不见你的眼睛　是否会藏着泪光

我没有那种力量　想忘也终不能忘

只等到漆黑夜晚　梦一回那曾经心爱的姑娘

        晓天的歌声与心境浑然一体，跌宕起伏，很有味道，大家听得挺陶醉，显然在今天酒局的ktv阶段，彻底把王枫秒了，他唱歌跑调，担心露怯，在黑暗角落有点落寞，晓天顺势拿着一杯啤酒递到王枫年前，道，王哥敬你一杯，王枫端起一杯鸡尾酒迎了上去，晓天道，王哥，你的这个酒顶多两度，现在我和吴副局长尿都得5度了。大家听罢，哈哈大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了曲终人散时分，钱经理跟红色裙子走了，王枫对吴副局长道，这么晚了，我送蔡红吧，当个护花使者……吴副局长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微表情，晓天道，王哥送蔡姐，我送您吧。吴副局长道，我家离这不远，今天吃了不少东西，咱们走走吧。晚22点了，路上行人不多，五月中旬的夜风阵阵吹来，两人觉得很惬意。吴副局长道，小江啊，来到咱们局适不适应啊，晓天道，挺好的。老吴道，他们老同志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参与，都是陈年老账了，但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多长个心眼吧。江晓天道，我刚到局里，不了解情况，想参与也参与不进去，最要紧的是将眼前的活干好。吴副局长道，我当的这个所谓副局长，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牌位，受夹板气的主，领导不好说的事我来说，领导不好做的事我来做，哪个我也做不了主，只留下一堆责任，出了事我全兜着，比如上次让马耗子拿钱赞助旅游的事，太磕碜了，跟人家非亲非故就让人家出钱，真是一脸抹不开肉啊，江晓天没想到吴副局长会跟他说这些，也不知道如何搭茬，只是哼哈应答着。晓天，你最后落的编制是什么编啊？晓天答道，事业编制啊。是区自定编还是机关事业编？老吴这一问把江晓天问住了，他记得招聘的时候写的是区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监察大队，全额拨款事业编，没听说还有区自定编和机关事业编的说法。老吴道，小江啊，这里的说道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多留个心眼，事业编制有全额拨款事业编制、差额拨款事业编制及自筹事业编制的区别，你落的是全额拨款事业编制，但却是区自定编，所谓区自定编，是区里自己的定的编制，是地方粮票，市里、省里的编制本是查不到的，说白了有一天如果上东区不存在了，你也就跟着失业了，而机关事业编，它是指你虽然是全额拨款事业编制，但落在了公务员行政岗位，它的好处，一是在省、市编制本里有你的名字，二是我们安监局是执法部门，下去执法的要求必须是拥有行政编制的工作人员执行，所以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有转为公务员身份的机会，和你一起落编的蔡红就是机关事业编。吴副局长的一番话，让江晓天陷入了深思，他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编制会有这么多的说道，真是“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送到了一幢单元楼前，吴副局长说道，老弟我上楼了，记住，在机关工作，凡是自己的事情要多长个心眼。晓天一脸感激地点点头，道，谢谢局长！以后要多向您请教！

        回到宿舍，江晓天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被吴副局长讲的编制的事感到愤恨不平，招聘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岗位性质是全额拨款事业编制怎么成了区自定编，他决定找个时间跟一把手李局长谈谈。天刚蒙蒙亮，江晓天就洗漱完毕，奔向单位。李局长的门虚掩着，晓天定定神，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敲下门。请进！晓天推开门，走进了局长办公室。哦，是晓天啊，指了指沙发，请坐！晓天没有坐，很谦恭地说，局长，麻烦您下，有件事情咨询一下。说吧，晓天，李局长盯着晓天道，局长，我当初报咱们安监局监察大队，招考公告上写的是全额拨款事业编制，可给我怎么落的却是区自定编制？哦，李局长顿了顿道，区自定编也是全额拨款的事业编制，医保社保、住房公积金以及工资待遇都是财政全额开支，你有什么顾虑的？江晓天道，如果有一天上东区不存在了那？李局长笑了笑道，西平市从成立那天开始就两个区，都快40年了，怎么会黄？李局长道，区自定编的机关干部在区里很多，这种现象在各个县市区都普遍存在，说白了，就是区里编制满了，却缺少干活的，就在本区的范围内增加了编制，这种编制待遇跟正式编制没有差别，都是财政开支，不影响提拔，什么事都不耽误。晓天问，局长，蔡红怎么会是机关事业编制？李局长用犀利的眼神瞄了江晓天一眼，很直白的说，她只是和你一同报到，其实她早是咱们单位的人了，她爸爸就是我们市安监局的蔡局长。晓天，你年轻，学历高，到咱们单位这段时间工作很努力，很上进，但年轻人不要浮躁，更多的是需要历练、成长，咱们局的人个个都不简单，都有背景和门子，唯独你没有，你就得靠拼搏进取赢得领导的信赖，毕竟有为才有位！当你的深度不行时，就得增加你的厚度，当你的能力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就得沉下心来历练！好了，我打个电话，你回避下！晓天走出局长室，灵魂好像被蒸汽碌碡滚过，气概全无，觉得应万分感谢李局长的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