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叙事】守望

        我强迫自己把心沉静下来，带上自己的心灵慢慢走近她，再走近她，我居然发现内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呼唤着，她让我对我的心灵，我的工作，我的课堂再一次进行深入剖析，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很用心的教师，热爱学生，热爱学习，热爱教学生涯面对教学中的困惑，我们须知难而进，而非逃避，对其更好地理解和得体地协调，不仅仅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灵魂，更是为了爱护学生的心灵。

一、她的出现，让我想“拯救”

        她是我现在正在教的五年级的一个学生叫英英，我记忆当中从接班开始，我感觉到她就从来没有和我正眼交流过眼神，而且我敢肯定的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主动和我四目自然的相视过。我说过，我是一个用心的老师，所以当我和英英一接触的时候，就感觉到这孩子身上的问题。一个孩子上学之后多少都会对学校，老师产生陌生和害怕的感觉，但是像英英这样不敢正眼看我的学生我还没有遇到过（之前倒是教过一个有点自闭的小姑娘，但我们之间的交流还好。以后有机会再深度对接感受）。于是我和英英家长进行了一次长谈，我从妈妈那了解到英英对老师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害怕，在幼儿园时每天都小手背在后面，从来不犯错误，所以在老师眼里也一直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孩子。她妈妈又告诉我一件事，英英回到家里之后性格就完全变了一个样，特别能疯，特别能闹，她说，有时她甚至想过，女儿是不是有双重性格的人。写到这，我想起帕尔默说：“从当学生开始，我身处太多充满恐惧的课堂里，这种恐惧导致许多天生热爱学习的孩子产生憎恨学校的念头。作为一个教师，当我们让恐惧占上风时，不管是教学时我恐惧学生，还是我们弄得学生恐惧我，我们都处于在那最糟糕的状态。” 于是那次谈话之后，我多了对英英的关注，我想知道她内心到底有多恐惧？我想知道我到底什么地方让她恐惧？我还想知道用我的爱能否打消她内心对教师的恐惧？于是我一次一次创造机会跟她交流，找寻我和她的心灵交汇点。

        不知多少次，我在前面讲课，当原本还抬头认真听我讲课的她，与我的眼神交汇时，她立马神速地进行躲闪，把头埋进书本里，甚至更低。我知道她此时的内心一定是有什么在抵触，以至于不敢和我进行眼神的交流。尽管每次她都是这样，但内心告诉我，我必须拯救这个孩子，拯救她内心无名的恐惧。于是我总是会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请她来回答问题，我能感觉她手心里的冰凉，能感觉到她心跳的加速，她依旧是不敢看我的眼睛，当然也不开口回答问题，就那样沉默地站着，我也给她沉默的时间。但是沉默有时是很可怕的，它会让你也产生恐惧，就像帕尔默说的：走进教室，我问个问题，而我的学生像石头一样保持沉默——恐惧就在那里，好像有我逼他们去背叛他们的朋友。其他孩子们好像害怕这种沉默，提醒她问题的答案，但是她依然就站在那里。

        有时课间，我用目光巡视整个教室的时候，正碰上她想拿起瓶子喝水，和我的目光交汇的时候，她居然下意识的把水瓶子收到了书桌下面，我赶紧收回我那看似罪恶的目光。我多想走进她，但是她依旧是紧闭着心灵，让我不敢贸然闯入其中。

二、我的“拯救”再一次失败了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一次区里大型的观摩课，还记得当时我讲的是绘本故事《逃家小兔》，整个会场坐满了来听课的老师，当然为了这堂课我也是精心地进行了准备和设计，力求达到预想的效果。整个课堂我们师生都配合得很完美，在最后讨论环节：文中是什么始终围绕在我们身边，请谈一谈？小组开始讨论，然后汇报。我突然看到英英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觉得我拯救她的机会又来了，于是我喊了她的名字：“英英，你来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她居然没有站起来，我心里想，怎么滴也得起立吧。于是我还是如以往一样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站起来，我再次鼓励：“整条文章的主线是什么？你行的。”我看她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就是不出声，我心里也着急，眼看着下课时间要到了，再不别浪费时间得了，但是我又想也许英英这次可以战胜自己，战胜恐惧呢！于是我又耐着性子再次启发，沉默，又是沉默……“你倒是张嘴说话呀？这是一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显然从我的嘴里发出的声音，我听着都有点震耳（其实我的感觉是英英知道答案，但她就是张不开嘴。 ）这次也许是我心太急，也许是我有点不耐烦了，在我的逼问下，英英在会场上居然大声地哭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是我抢走了她心爱的布娃娃一般伤心欲绝。最后上来几个老师帮忙规劝，当时我也是极度的郁闷，遗憾没能把课完美的收场。当然那次的“拯救”就在一片哭声失败了，我的心也因为那一次被伤了，我到底是要干什么呀？就简单地教书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这样的孩子让我那么伤神，那么费心呢？之后我就那样不去故意与英英的目光交对了，我也不去特意关注她在干什么，我想她内心也许也会高兴我不再总“揪着”她不放了，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内心不再纠结的日子。

三、心灵深处的再次启航

        让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愚蠢的是那一次看到英英在“循环日记”写到：张老师最近都不看正眼看我了，她生气了，不理我了。好像是真的不喜欢我了，她应该再也不会拉着我的手了。其实那次公开课，我都会，可是我就是害怕，张不开嘴，也不敢说，当老师说话声音一大，我就害怕地哭了起来。我知道，我把老师精心准备的课弄砸了，张老师，对不起！当我看到这的时候，我能怎么办？除了后悔还能怎么办？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我怎么能这样呢？她不是一个孩子吗？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孩子吗？我都做了些什么呀？我这才深刻地体会到帕尔默说的：当学生的恐惧和我的恐惧混合到一起时，恐惧以几何级数递增——这样的教育就瘫痪了。在我连续读了三遍英英的这篇“循环日记”以后，我在下面写了一段话：亲爱的英英，首先老师要告诉你的是，我依然喜欢你，以前喜欢，以后也依然会喜欢。其次，老师想告诉你，我并没有生你的气，我气的是自己没有帮助到你，让你内心那么痛苦。最后我想和你成为朋友，是那种你愿意和她交流，内心不再害怕的朋友。如果你也想交我这样的朋友，那么明天进到教室的时候，请你用你那漂亮的大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好吗？然后我把循环日记特意又交到英英手里，她依然没有和我用目光交接。

        早上，我依旧早早到校，放上孩子们爱听的《潇湘水云》，以往的我一定会坐在书桌旁静心阅读，等待着孩子们的到来，而今天我的目光却一直看向门口，我知道我的内心在期待着什么发生。终于，我看见了那个娇小的身影，那个让我一晚上都没睡好觉的英英，我心里反倒是有点紧张，我看得出英英更是紧张，因为在门口她停下了脚步，头埋在大衣领子下，她身后又进来了几个同学，她还是没有进来。我知道她内心一定在斗争，那就斗争吧，我微笑着等待着，终于，那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姑娘把头抬起来了，看向了我这边，我看到那双大眼睛是那样的迷人。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我知道这一次流下的却是欣慰的眼泪。“早上好，英英！”我怕触碰她的恐惧，于是镇定的和她打了声招呼，我看见她唯一的一次，是抬着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孩子敏锐的观察力不得不让你佩服，全班响起了掌声，持久不息。

        后来，我们的故事依旧在每天继续着，现在也仍然继续着……英英慢慢地在发生着变化，但效果并不是很明显，当值日班长的她做总结时，她的声音响亮得出奇，而有时在进行课前演讲时却又再次流泪不不说话，有时她在回答问题时依旧是静默不语……就在前两天看见英英父亲，他还当笑话给我说：“英英说，世上最怕三种东西：虫子，鬼，老师。爸爸问：最怕什么？她说：老师！”瞬间，我感觉我又要被石化了，又要陷入恐惧中了。

四、守望是为了更好地启航

        我多么希望每次走进教室，我都能够从我的心世界景观中选择我教学的天地，就像我也能从我的学生的内心世界景观中选择我会达致教学目标的教学天地一样。我不必处于恐惧中进行教学：我可以在好奇、希望、同感、诚实这些与我内心的恐惧一样的真实的感受中教学。我可以有恐惧，但我不必置身于恐惧——只要我愿意立足于我的内心世界景观中的其他天地而教学。

耳边又响起：

啊，别分离
亲密无间，
与繁星相聚在天际。
何为心，
若非与繁星聚一起？
与众鸟齐飞，
乘风，驾云，
齐归。            ——里尔克

      “齐归”一—意在重返精神家园。

      作为教师的我们，要始终相信：不管我们在哪里，不管我们处于什么状况，不管我们面前有多少障碍，我们总能简单地通过内心世界的转变返回精神家园。

      与众鸟齐飞，乘风，驾云，齐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