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会否认,儿童阅读已经到了一个高速发展,几乎是人人重视的地步。已经到了社会各个层面都会涉及的领域,政府、民间以及学校都会高度介入的领域。各种途径的报告、讲座,甚至在各种微信软文中,“儿童阅读”出现的频率应该是最高的。有一线老师如此感慨:“如果作为一个合格的老师,你不谈儿童阅读这几个字,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合格的”。如此这般,如此光景,儿童阅读理所当然应该高速发展,应该改变整个社会层面的,特别是儿童层面的阅读现状。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繁荣了童书市场,却枯竭了阅读欲望;繁荣了推广层面,却枯竭了阅读兴趣。我们冀望儿童能够具备浓厚的阅读兴趣,涵养较强的阅读能力,但往往很多的时候却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阅读伤害。究其原因,我想,对于儿童阅读的开展,我们不得不对其做一系列的追问:
一、到底是“儿童为中心”还是“成人为中心”?
这是对于阅读主体的一个追问。儿童阅读,之所以称为“儿童阅读”,阅读的主体应该是“儿童”。这或许不是很难的抉择,或许问 100 个进行推广儿童阅读的成年人,答案都会是一致的,都会认为是“儿童”。
但在具体实施的过程中,所呈现的态势却是“成人为中心”:儿童读什么书,我们来告知你;儿童如何读,你要听我安排;读完你要探讨什么,我来帮你确定;为什么要读这本书,因为它可以帮你这个那个。
我们的理想是希望找到一本好书,甚至一堆好书,从此改变孩子的人生观、世界观,继而改变他们的“精神发展史”,甚至我们还偏执地认为,要建构一个人完整的精神发展史,就应该先读某本书,再读某本书,最后读某本书。如果你没有读某本书,你的“精神发展史”就会缺少那重要的一块。其实,我们可以想想:写这本书的作者在他没有写这本书之前,他读了什么书,没有这本书,他的精神世界是不是缺失了?他如果也缺失了,他的书你还可信吗?当然,或许他将前人的经验作了总结,那也是他有所选择的根据自己的需要,或者根据自己的精神发展需要进行的选择。我们的儿童不是他,他也不是我们的儿童,之间有着千差万别的,每个人的精神成长靠几本书的影响就可以完成,这是不科学的,也是不合适的。每一个成人其实应该想想:现在我们推荐的或者布置孩子阅读的一些经典的书,在我们精神成长过程中有没有读过?如果我们没有读过的话,我们的精神世界有没有缺失呢?
反思我们的儿童阅读,其实在某个程度上是打着“儿童为中心”的“成人立场”。我们需要认真反思,我们是不是仍然存在着“不放心”的心态,仍然带着“学科教学”的思维,仍然是功利性的读书角度?
真正的“儿童为中心”的儿童阅读,我觉得应该是:我读什么样的书,我自己来决定,我自己来选择,我有读差书的权利!我要怎么读这本书?我可以坐着读,站着读,甚至趴在地上读;我可以先读一部分,然后放下,等过一段时间再读,甚至我只想读其中一部分,我有读多少的权利!读完一本书,甚至没有读完,我都可以参与讨论与分享,当然,我也可以不讨论分享,我可以与同伴、老师分享,我也可以跟亲人分享,我也可以与小宠物甚至小公仔分享,我有着讨论什么的权利!选择读一本书,我可能是为了学到什么,也可能是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更有可能就是无聊时翻翻,什么目的都没有,就是打发一下时间,我有无目的阅读的权利!
二、到底是“思辩性的阅读”还是“引导式的阅读”?
“思辩性的阅读”与“引导式的阅读”一直是目前儿童阅读的两种主要呈现方式,也是在有成年人主导的各种形式、不同地点的读书会中常见的两种主要的阅读方式。这两种形式的阅读在某种角度而言是相互不矛盾的,因为它们是处于阅读的不同阶段,“引导式的阅读”属于阅读一本书之前的成人介入方式;“思辩性的阅读”属于阅读一本书的过程中或阅读后的成人介入方式。
两种阅读方式并存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但现实却并非如此。我们更多的认为“引导式的阅读”属于浅层次角度的阅读,而“思辩性的阅读”则属于深层次角度的阅读。如果我们成人只做“引导式的阅读”是不够的,也是角色缺位,应该要多多做做“思辩性的阅读”,对于某种主题多加诠释,多加深入探讨,以助于加深儿童对于某些方面有更深更全面的认知。这样考量,仍然无可厚非,因为一本书不管将其读厚或者读薄,都需要解析。
整本书带给一个人真正的影响,不是第一次读完后的感受,或许存在于多次反复阅读后的自我体验与省思之中。“思辩性的阅读”就非常容易将整本书的阅读带入一个“死角”,如果我们在儿童的不同的阅读阶段进行不同角度的“引导式的阅读”,鼓励儿童一次又一次的反复阅读,所得由己,岂不是更好?至于更深层次的思辨,留待在合适的时机,自然绽放,自然思辨。
三、到底是“策略的学习”还是“知识的获得”?
这是对于阅读整本书的效果考量与追问,严格讲,其实是对于读书会导向的一种考量与追问。或许二者也不是相互冲突与矛盾的,“知识的获得”也是读书的一个目的,特别是知识性的科普读物,但如果仅仅立足于“知识的获得”,或者说将读书的引导只定位于此,有失偏颇。
“策略的学习”则是关注于孩子在阅读整本书的过程中运用何种方式方法去解决阅读过程中碰到的问题。我们熟知的阅读策略指的是“预测与推论、连结、视觉化、自我监测、问问题、启动先备知识、整合资讯”。我们为什么要教给儿童“阅读策略”?因为不是每个人天生爱阅读、会阅读的,每个人的阅读能力也是有差异的,教给儿童一些阅读的策略,就是让每个学生都向前走一步,缩短天生能力的差距。
根据相关调查发现,不同的儿童都有不同程度的“阅读障碍”,这里的“障碍”并不是指心理学上定义的“一种大脑综合处理视觉和听觉信息不能协调而引起的一种阅读和拼写障碍症”,而是指现实阅读整本书的过程中,不少儿童出现“长时间很难找寻到持续阅读的兴趣”“长时间很难完整读完一本书”以及“难以激起向较难书籍进行阅读挑战的欲望”等等隐性的“阅读障碍”。而“策略的学习”恰是教会儿童碰到这些“阅读障碍”时可以应对的方式方法。
但,我们不得不看到的是,我们成人在引导儿童进行整本书的阅读过程中,我们给予的指导或者说是引导,似乎过于偏重于“知识的获得”,从我们实际指导的现场中出现的“任务单”“阅读记录”,都侧重于“书中塑造了哪些人物”“人物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哪些情节让你印象深刻”“故事是在怎样的环境”“读完后你有什么感受”,甚至还有不少的“阅读单”还要孩子记录下“佳词好句”。这样的设置不是不可以,而是过于重在整本书的“内容”与“知识”的关注。我们甚少通过“任务单”“阅读单”去关注儿童“读这本书的过程,我在什么地方停了下来”“读这本书,我在什么地方实在是读不下去了”“读这本书,我真的很想跟书中 说两句”“读这本书,我还有不懂的地方是”等等儿童在阅读过程中出现的困难与问题。某个角度而言,成人对于儿童的阅读过程,过于关注于书的本身,而忽视了儿童在阅读过程中的困难的解决方法与阅读能力的提高。
四、到底是“亲子阅读”还是“同伴阅读”?
“亲子阅读”,又称“亲子共读”,就是以书为媒,以阅读为纽带,让孩子和家长共同分享多种形式的阅读过程,在学生课外阅读当中起到重要的作用。通过共读,父母与孩子共同学习,一同成长;通过共读,为父母创造与孩子沟通的机会,分享读书的感动和乐趣;通过共读,可以带给孩子欢喜、智慧、希望、勇气、热情和信心。
“同伴阅读”是同伴学习在阅读领域的应用,阅读同伴之间通过合作的形式对整本书进行探究、阅读、理解、感悟的过程。在同伴阅读中,两名或多名儿童在一起共同阅读读物,共同完成阅读任务。
目前的儿童阅读开展的态势来看,由于社会、政府提倡层面角度,“亲子阅读”可谓是占据了儿童阅读推广的主流,可以说,谈到儿童阅读,“亲子阅读”必然是永恒的话题。
“亲子阅读”还是“同伴阅读”?我想,要想真正改变儿童阅读的一些问题,无疑“同伴阅读”的作用更大一些,但目前来说,我们似乎重视得不够:因为“亲子阅读”可以轻松地将阅读的主体与责任交予家长;而“同伴阅读”则需要我们建立这样的小型读书会、跟进这样的读书会,协调不同家庭之间的关联,甚至有必要的时候,我们需要跨班级、跨学校,甚至还需要跨地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但,如果我们真的如此尝试,或许会给儿童更好的阅读指引,真正延续和培养他们的阅读兴趣。
即便是亲子阅读,父母也要和孩子成为伙伴,而不是高高在上引导孩子读书。其实,有时候,儿童读到的,不一定比成人肤浅。成人和孩子,是阅读共同体。只有以伙伴式平等的姿态参与,阅读才会有更多的发现。否则,成人高高在上,儿童是不愿意和孩子一起阅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