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舒阳,其实,我不知道与其说我喜欢你们,是不是更应该说我羡慕你们。羡慕你们的身份,你们吃西餐时优雅的样子,羡慕你们不用表现太多,甚至你们冷着脸都会有人蹭上去。比如我这样的。”一天把餐巾布从腿上拿起来,放在桌子上卷成一圈又一圈的,再松开手,餐布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软塌塌的躺在碎花的亚麻桌布上。​


“其实我知道大家是怎么说我的,装无辜,装可爱,装什么都不懂,可是该得到的一件都不少。有的时候我也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说的一样,靠单纯无知,与世愿违的天真,摇尾乞怜。跟着你们在人前人五人六的。甚至有一段时间,我都觉得我就是你们。”​


“我们?”舒阳喝了一口面前的温水,试探性的问一天。

“是的,和你们在一起久了,我会有种错觉,觉得我就是禾木,甲申或者你。我也可以一个人干成一件事儿,我也可以冷静理性的思考,我也会去哪都是别人的VIP重要客户。人们对我微笑,作请的姿势。” “可现实是,在禾木身边的我的身份是不清不楚,就像美国早些年代穿兔子装的女郎,你知道吗?就是尾巴带个绒球的那种。我不能嫌衣服难看,穿上还得像兔子一样蹦蹦哒哒的。

还有甲申,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就那么优秀,不管走到哪,大家的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尽管她不争不抢。她也不必那样做。在她面前我总是那个不明理,讲粗话,没有教养的小孩。和你们这些朋友在一起,吃牛排,听小提琴独奏。但没有一个人问过我,或者提及我的名字——江一天。将就一天算一天的‘一天’”。一天的目光凝视着舒阳身后的西洋画。


“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的病犯了,大家都在自己的领域混的风生水起,有着多位数让大多数人羡慕的薪水,我已经极力装作若无其事了,可是现实是,我没有禾木的隐忍,没有甲申的冷静和高智商。我常常话听到一半就急眼了,很多时候甲申和禾木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可是我却只能直接说出来。因为我猜不透大家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微笑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上学的时候也熬夜背过英语课文,拇指也还留着当时画画磨出的硬茧。”一天用捻着自己右手的拇指,低着头。 “可是,我连毕业证都没捞着,现在的文化水平也就是一普通高中生。我特别盼着有一天能回美院,和大家一起刷饭卡,在食堂吃加生菜叶的水煮面。然后放好几勺醋,食堂的阿姨都直跟我瞪眼。我也想回去看看老师,因为她那时候和我说,我的画一定会有人认同的,现实却是这双曾经拿画笔的手每天让汉堡,薯条,油味儿熏着,还有挤不完的番茄酱。”


舒阳一直靠在椅子的后背上,酒红色的天鹅绒椅背衬的他有些苍白。甚至比一天还要无力。 “舒阳,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想和我作朋友,因为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如果说我有点用处的话也就是你一个人没意思的时候,我坐你对面当个点缀,要不然显得这屋有点空。”

“那上次,你?”舒阳用拇指刮着嘴唇,寻味着。

“上次啊,上次是我抽风,脑袋让面包棍抡了,你不用当回事儿”。一天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打哈哈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们的事儿我知道点,不过就算撞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舒阳想起上次在禾木家死命拽住自己衣角的女孩,莫名的觉得好笑。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些,虽然我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好什么,用这只手”。一天看着自己拿着叉子的右手。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一天放下叉子,从椅子上起身,离开。 舒阳看着对面盘子里一动没动的牛排,眉毛微挑,呼了口气。 不过,和他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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