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跟来自廊坊的一粒沙姐姐孟老师视频聊天一个小时。
俗话说,物以群分,人以类聚。当孟姐读到我《有时,生活需要一记重锤》那篇文章时,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做为志愿者,做为公益人,有时,我们也会受伤害,因为对方的不理解,因为病情的特殊性。
是的,曾经,我不止一次被抑友骂过,但是,我深知,我面对的是一个病人,一个内心脆弱的人,一个需要爱和理解的人,当我能这样想问题的时候,本能升起来的情绪就可以慢慢化解。
没人是天生强大的。谁都有情绪,谁都会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不同的是,我们要学会止损,多觉察自己,及时对情绪喊“停”,不要被它牵着鼻子走,掉进情绪的漩涡。这,正是“醒着的人”和“梦中人”的区别。
孟姐给我的语音留言,我已经编辑成文章,正因她的留言,我才有了想了解她走近她的冲动。
听说我想采编康复故事,孟姐告诉我,第二天正好参加了工作的那个男孩回来玩,到时,可以聊聊。
就在昨天中午,孟姐发过来视频。我终于亲眼看到了和蔼可亲的孟姐和他的“儿子们。”
是的,是儿子们,一群没有血缘非亲非故的孩子们。抑郁症,精神分裂症,吸毒的,自闭症……一群心智年龄停留在孩子状态里的成年人,一群几乎没有自理自立能力的人,在这个社会给他们白眼甚至抛弃的时候,在孟姐家,得到了爱和温暖,理解和包容,得到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待遇,在他们孤独彷徨、痛苦无助、求助无门的时候,孟姐,像是一缕阳光,照亮了他们的心,照亮了他们脚下的路。
从此,他们的人生有了特殊的意义,他们的生命便有了新的启程。
视频里,一个胖乎乎的脸,映入我的眼帘。
我问他,“你好!今年多大了?”“39岁。”
“参加工作多长时间了?”“三个月。”
“什么工作?”“园林绿化。”
“来这之前吃过药住过院吗?”“被他们关进去三个月,其实,我没病。”
“你是怎么知道孟老师这里的?”“一个朋友推荐的,他和爸爸妈妈一起把我送来的。”
“你觉得吃药住院没啥效果?你觉得在这里,有哪些事情帮助你走向康复的?”“吃药住院没用,所以,来这里接受神的学习来了。”
孟姐替他解释,他嘴里的“神学”,就是她信奉的基督教。孟姐是一个牧师,传道之人。每天,会有志愿者带领孩子们一起学习,每个人需要每天读10页《圣经》,包括朗诵,背诵,抄写……
另外一个孩子,孟姐喊他是自己的“老儿子”:“老儿子,告诉记者,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我的名字叫……”,这句话,他重复了几遍,才说出自己的名字,似乎,把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事实上,我也根本没听清楚。
孟姐告诉我,她们实行的是半军事化管理:早上,一起起床。夏季5:30起床,冬季6:00; 一日三餐,营养均衡搭配,注意食补,上次给我发的语音留言里曾经谈过; 每顿饭后,大家一起围着小区步行走一圈;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包括洗衣服洗澡,培养自理能力,为更好地步入社会做准备。
看着孟姐在偌大的房间里转来转去,亲切地喊着孩子们的名字,听着孟姐讲述着他们的故事,我,仿佛置身其中,感受着孟姐的感觉:有喜有忧,有快乐有悲伤。
我问她,“当初,是什么样的初心选择做了这个?”
“当年,我的工作就属于心理咨询一类的,只不过,那会儿没考心理咨询证。谁家孩子不想上学了,谁家的夫妻关系出问题了?我都会去帮忙解决。”
“有一年,我去浙江余姚讲课,本来只讲一周,可是,有几个人联名要求我留下来再讲一周。我说,不行啊,我回家还有事呢!可他们说,您上一周面对的是正常人,而这些人是有心理问题的人,难道,您就不管了吗?我一听,有心理问题的人,不能不管啊!”
回家后,就有人知道了我在那边讲课的事,给我打电话,说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我家,让我帮忙心理疏导。谁知道,这一来,就不想走了!慢慢的,来的人越来越多,关不了门了。”
看着孟姐转来转去,我问她,“多大的房子啊?是自己的?还是租的?”
“租的别墅啊!非常感恩,不贵,一个月3000多元,三层楼,还有一个地下室”。
“当初,我的家里放不下了,最早租的是一个三居室。男孩一间,女孩一间啊!”
我问过孟姐,她夫妻已经退休,唯一的儿子在广州工作,还没结婚。这些孩子,家长每个月只付1000元餐费,其余的,全由她们承担。有时,费用不够时,她们可能需要出去打工用来补贴。
问起自己的儿子,孟姐一脸的开心和自豪:“我儿子非常优秀,在酒店任总经理,对员工们特别好。他的钱,我们不要;我们的钱,也不给他,全花在这些孩子的身上了!”
“春节时,儿子喊我们老两口去广州过年。我说,我们走了,这些儿子们咋办?儿子说,一起带过来!我笑了,带过去?不是三个四个,而是七八个啊!”
自己的儿子,不能陪,只是因为,要陪别人家的孩子;只是因为,这些孩子特殊。同时,一起过年的,还有孩子们的家长们。
人,最怕相处,最长情的就是陪伴,尤其是在落魄无助时的陪伴,那就是雪中送炭。
孟姐讲,有一次,爱人送一个孩子回自己家小住几天,当晚也住在他们家里。
“ 当时,处于夏季。谁知,那个孩子不睡觉,非要我爱人和他一起睡觉才可以。爱人开始拒绝他,让他一个人睡,可孩子就是一个字:不!后来,爱人还是跟他一起睡。原来,他的房间里有空调”!
孟姐说,有的孩子,一回到自己家就待不住,闹离家出走。
“有一个孩子回自己家后,离家出走了,当时,爱人知道,却没敢告诉我。当孩子妈妈电话打来时,我的眼泪马上掉下来了。我恨那个妈妈,在我们这里,人都没有丢,你是他的亲妈妈,怎么还会把孩子弄丢了呢?!当时,如果孩子妈妈在跟前,我想我非揍他一顿”!
“没办法,祷告吧!我们所有人都为孩子祷告,孩子们都哭了……”。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姐,你说,这些孩子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自己家里?说明家庭教育有问题啊!”
“是啊,80%”是家庭问题。这里有一个吸毒的,爸爸妈妈都是吸毒的,最后都因吸毒死亡。整个村子,就一两户人家不吸。吸毒没钱就贩毒,进去出来了还吸……在我这里三年了,靠祷告的力量,把毒瘾戒了,做了义工,帮我照顾孩子们。”
“还有一个孩子,讨厌他的爸爸。说爸爸只知道上班,打牌,交朋友,从来不跟他沟通,不陪他。”
“我说,好,改天我去问问他,为什么虐待我老儿子?不跟我儿子聊天沟通?我去了非揍他一顿!你说,我要是揍他,他再揍我怎么办?”
“孩子说,你可以揍他,他不会揍你,因为,你是个女的!哈哈哈……”。
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感觉比亲生的还亲”,这就是孟姐的感慨。
两年来,前前后后收养了10多个孩子,已经有几个参加工作,进入社会。其中,有的孩子出现意外,会让孟姐心生愧疚。
有这样的一个孩子,自闭症,只愿意跟孟姐聊天。
当时,爸爸妈妈也同意送到她家,只是因为家里有些私事,没有及时送来。结果,在一天下午,趁爸爸妈妈不在家,孩子打开煤气罐,自杀了……
孟姐说,以前照顾过白血病孩子:“头一天,她们的小手还摸过我的脸,还说话聊天,第二天就会接到电话:孩子没了……现在觉得,白血病我们没法控制,这些孩子只是心理有问题,好好照顾,看牢了,还是可以避免自杀的……他的爸爸妈妈要是早点送来……”
理解孟姐的心情,曾经的我,也有一样的心态。
我安慰孟姐,“姐,记住,那是老天的事,我们左右不了的。人生三件事,自己的事,他人的事,老天的事。他的爸爸妈妈没送来,就是他人的事,毕竟孩子是人家的,人家是合理合法的监护人我们不能去抢啊!孩子自杀更是老天的事了。老天就让他活这么长时间,我们没办法的。在这个郁金香平台里,我经常参加危机干预,经常面对一些要自杀的抑友……我们不能因此自责愧疚啊!”
最后,我问姐姐,“什么时候认识郁金香阳光会并成为志愿者的?”
“2017年吧,微信群里,我看到了宋建平老师,知道他在做抗抑郁的事情,就加了他。后来,我还去过绍兴,特意去过宋老师所在的学校,了解到宋老师更多的故事,知道他原来也有过抑郁症,也知道了郁金香阳光会,从此,我就对郁金香阳光会有了好感。”
“后来,宋老师就把我拉入了北京郁金香阳光会,在群里,发现她们经常组织线下聚会,我就会带着孩子们去参加。有时,也走出去发宣传册子,宣传郁金香。我在后面看着,他们在前面分发。我鼓励他们学会被人拒绝,不要害怕失败。”
“去年夏天,爱咪姐不是来北京了吗?我们一起合影留念了,还有毛爱珍阿姨,非常愿意为抗抑郁事业做点什么……我们这里的孩子还被评为抗抑郁大使呢!涂释文老师那里曾经有过这方面的报道。”
文章,该写完了,可我觉得,似乎,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表达……
可能,你会说她傻,可我偏偏喜欢这样的傻女人,傻得可爱。当多数人选择为自己的孩子买楼买车看孙子颐养晚年的时候,她们却在为一群弱势群体服务着:尽心,尽力,用心,用情,她们是真正的“夕阳红”。
我觉得,这样的傻子,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因为 ,正是她们,照亮了一些迷茫的人前进的路; 正是她们,温暖了某一个角落,温暖了一些冷漠的灵魂,也温暖了这个婆娑世界。
此时此刻,一首歌《爱的奉献》响在耳边: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这是生命的源泉
再没有心的沙漠
再没有爱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却步
幸福之花处处开遍
啊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殷炳莲,笔名涵香,郁金香阳光会特聘记者。70后,山东省诸城市作协会员,21世纪新锐作家网新锐之星,郁金香公益联盟成员,潍坊郁金香阳光会会长。著作有康复故事书《回到人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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