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是一个既能干又孝顺的女儿,军是一个既能干又孝顺的儿子,因为他们的爸爸二憨在别人谈论孩子孝顺时,他常常在别人面前夸赞他的这一双儿女。
二憨是我在老家的邻居,他在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老婆。二憨为人老实厚道,他曾经听人说过晚娘对遗孀孩子的凶狠和恶毒,因此他为了怕自己心爱的一双儿女受晚娘的罪,他就一直苦着自己,没有再娶。
多少年过去了,二憨的一双儿女在他的辛勤抚育下都已经长大成人,并且一个个成了国家的栋梁之材。梅是大姐,军是小弟,梅比军大三岁,她比军先三年上学,也比军先三年考取了某名牌大学;军也很争气,在梅上大学三年后,他也考上了姐姐的那一所大学。
姐弟俩都考上了大学,而且还是名牌,这在我们贫穷的农村,那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因此,二憨的腰虽然累弯了,人也累得清瘦了,但是二憨的笑容却常常挂在憨厚的脸上。
二憨的经济负担当然是很重很重的,好在大家都知道二憨为人诚实厚道,也看到了他一双儿女未来的希望,因此村前庄后左邻右舍都愿意自动帮他。
二憨的两个孩子终于在二憨一天天的盼望中相继毕了业,都上了班,都有了一份比较好的工作。可是,孩子上了班,二憨却更加孤单了。有什么办法呢,孩子都在远方的大城市,又都在闯世界,在当前竞争激烈的用人环境中,干不好工作,说不定哪一天就丢了饭碗。二憨虽然老师憨厚,但是他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又非常爱护自己子女的父亲。
二憨的孩子很争气,他们都工作没几年,就相继被各自的单位提了干,升了职。梅做了某大公司的分公司的经理;军做了某心理研究所的部门组长,并被派往国外培训深造。
孩子们有了出息,二憨的笑容就更多了。二憨在孩子们工作后,又辛劳了几年,他终于还清了孩子们上学时落下的所有债务。二憨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他想直起腰板来走一次路,可是他五十刚过的人,腰已经累成了一张弓,想直也直不起来了。
多少年的辛劳,使二憨累出了一身的病,累出了一身的伤痛。这些病痛在二憨经济负担减轻的时候,统统通过他的精神明显地感觉了出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饭量一天比一天小,在一次感冒后,他感到自己进食越来越困难,人也一天比一天瘦下去。
二憨不想把自己的病痛告诉给自己的那一双儿女,他怕他们分心,怕他们知道了后会影响他们的工作。然而,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二憨终于在不能再支撑的那一天,被邻居们送进了镇卫生院。
经镇卫生院的医生初步诊断,二憨可能因为长年缺少营养,又非常辛劳,现在食道可能出了问题,担心是食道癌,镇卫生院建议二憨转到县城大医院去检查。可是二憨手底下没有什么钱,也舍不得花太多的钱,他不肯去。
于是二憨的哥哥大憨不顾二憨的阻挠,分别给二憨的儿子和女儿都打去了紧急电话,把他们的父亲病重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梅接到了电话,回电说尽量尽快回来,因为她正在处理自己公司一帮职工要辞职的事;军接到了电话,回电说尽量尽快回来,因为他在国外即将进行结业答辩。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梅和军都不断打电话回来询问爸爸的病情,可就是见不到他们的人影。
二憨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心思更重了,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他的病痛和心痛一起发着,他在镇卫生院第一次昏迷了过去。
二憨的症状也吓坏了二憨的妹妹,二憨的妹妹又分别给二憨的儿子和女儿都打去了紧急电话,把他们的父亲昏迷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梅接到了电话,回电说尽量尽快回来,因为她公司又有一帮职工要辞职;军接到了电话,回电说尽量尽快回来,因为他的结业论文题目就将下来。
二憨经过医生两天的施救,苏醒了过来,他第一眼最想看到的是自己那两个孝顺的孩子,可是他的身边只有他的哥哥和妹妹。
二憨第一次为了自己那两个孝顺的孩子伤心地流了泪,虽然他的那两个孩子仍然坚持每天给他打电话,但是二憨坚决不接,也不听。
二憨在自己哥哥的坚决要求下,被转到了县城的大医院。
又是一个星期后,梅终于回来了,因为她管理的那些员工都跑了。那些员工的走,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因为她想用自己父亲病危自己还坚守岗位,来感动那些要辞职的员工。可是那些员工回给了她一句话:“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要的人,她怎么能对我们员工好?”
在梅回来的第二天,军也从国外坐飞机回来了,因为他的结业论文答辩没有通过。导师给军结业论文的题目是《亲情与事业》,军想用父亲病危而自己仍然以事业为重来感动别人,可是他的导师让他先回来学会做人,再回去补课。
二憨的病后来被确诊为食道炎,而并非是癌,只是因为二憨平时太辛劳,他的身体才会那么虚。医生认为二憨今后如果能够多注意营养,那么他的身体就会慢慢地好起来。
二憨从医院回来后,当别人再谈论到孩子孝顺时,他无言。
二憨后来居然又娶了妻,学会了过日子。前些日子,我见到了他,见他整个人变胖了,变得好象比以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