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感谢你,我的孩子

当我走近你的时候,我本想收获一缕春风,你却给了我整个春天;

当我走近你的时候,我本想捧起一朵浪花,你却给了我整个海洋。

——汪国真

曾经的那个七班,是我的噩梦。

当时,刚刚动了一场大手术,孩子极其小,还缺少中学教学经验,身上却有着沉沉的重担:毕业班的教学。于是,我和这个七班邂逅了。

我并没对他们报什么偏见,但是孩子们对我有,刚开学没几天,一个至今让我回忆起来都难过的事情出现了。班长跑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老师,你是生手吧。”我起初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又继续解释,问我是不是没有教过毕业班等。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孩子怎么如此世故,这是我极不喜欢的一种品质。

我明显地感觉到这种偏见。亦许是他们的一种习惯,我知道,这个班级在八年级语文被耽误了,没有听课的习惯。那个时候,我也缺少控制课堂的气场。于是,我常常站在讲坛上想大哭一场:那是一种一个人在振臂高呼而应者聊聊的寂寞。我时常做梦,梦到的就是课堂上可怕的沉寂,以及不在秩序的状态,梦中的主角无一例外是七班。

在那样的暗夜里,也有照亮我心灵的星星。

刘智恒是留在我记忆中的一颗。这个孩子,语文特别地差,刚进九年级时只考了50多分。九下的那段日子,他很拼命。每天中午都留在教室里让我帮他补习。有个周五的中午,他补习完,没有回家吃饭。我问他饿不,他说没事放学回家吃。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我看他捂着肚子似乎是很饿。于是下课后,我拿了两块前一个晚上学生夜宵剩下的面包给他。于我,感觉是很小的一个举措,然在周一早上来到学校,我的桌上摆了一袋子好吃的巧克力、饮料等。我还不知道是谁放的,待上午上完课,刘智恒神神秘秘地问我:“好吃吗?”一下子,感动便蔓延开了。这孩子,太懂得感恩了。前几天,他和八班的杨涛来看我,虽然他的行为没有杨涛表现的亲近,但我对这个孩子始终抱着一份喜爱。

从九年级来到八年级,依然带的是七班。我还是做那样的噩梦,梦中常把两个七班的人物弄混。但这样的梦越来越少了。

我常对七班的孩子说:我对你们的要求有三点,一是有独立之人格,自由之精神;二是有好的习惯;三是有好的成绩。我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要求他们对待他们。而他们,都能理解。

前几日,我讲《藤野先生》,大约是受了课文的影响,松见佳美和李亦冈在随笔中都写道:“春风老师,你就是我心中的藤野先生。”我觉得这句话的分量特别重,令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心理。佳美是日本国籍的女孩,她的眼神常常写着忧郁,我甚至能感觉到她偶尔的不快乐,可是就这么一个没有得到比任何普通学生更多关照的女孩子,看到的是老师对她人格的培养,我深深觉得自己做的太少。李亦刚这孩子也挺特殊的,他喜欢找老师聊天,喜欢得到老师认可性的评价,但我很少投其所好,通过表扬让他来做我想让他做的事。我觉得这孩子缺少的是一种自身对自己的认可,他的自信似乎是建立在别人对他评价之上,所以我宁可针对他具体做的事、付出的努力以鼓励,而不泛滥地表扬,我着力在培养他的自信,而不是他信。这一点,不知他是否理解。但他为了给我庆祝“三八节”,特意写了一文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我确很感动。

“三八节”我还收到一份心爱的礼物,是孙悦送的水晶项链。恰巧,我自己的水晶项链坏了,去专卖店维修时,老板看着我胸前戴的这个项链。我很骄傲地告诉她:我学生送的。她说:“你学生对你真好。”当然,我还想告诉她我这个学生有多么优秀,但我总不能把那份幸福表现得太外露了,而在我的内心,确实这么想了千百遍。孙悦是个智慧的女孩子,有着出众的天资,不仅如此,她还总能把你想让她做到的尽善尽美地完成。所以,任何事情交给她,我放心。这样的一个兰心慧质的女孩子,在项链的背后,用一行文字表达着对我的感谢:“谢谢你带我走进了文学的殿堂。”我想告诉她的是,从那一天起,我会珍爱这个水晶项链,一如我的初恋。

我还收到了一篇分量极重的文章:《感恩的心》。文末说:“如果我以后能当上一名作家,或是从事关于文学的职业,那么,春风老师,自然就是我的一切一切。”文章的作者是苏旭锐——我引为知己的一个孩子。我从没和他有过推心置腹的交流,他也从没有对我前呼后拥的跟随,然而,引用他的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一秒钟的激情就足够了。”我欣赏着他,他欣赏着我,在相互欣赏中,他成长着,我快乐着。

七班有一群引为“怪胎”的人,孙小琪是一个。这样的一个睥睨尘世的孩子,内心中还是极其渴望得到肯定的。只是,这份肯定容不得半点的敷衍。在她面前,周围的人物都是透明的。她能一眼看到你心灵中的东西。她曾经有几篇写自己班级同学的文章,我认为绝妙极了。她能够看到成人世界里的流言蜚语,能看到十三岁的少年长大后万里挑一,能够看到一个站在班级圆外人的海阔天空……她能看到的东西常常让我很羞愧。她的外表是大大咧咧的,我知道,和她内心是有着极大反差的。我桌子上两盒安利口气清香剂都是她偷偷摸摸放的。这孩子,从不在课堂上表现出张扬,用这种方式却让我每天都想着她。

让我感动的事日日都在发生,似乎每个孩子身上都有着让我说不完的故事。因为这些故事,我在三十而立之年,身材挺拔,容颜焕发,笑意粲然,童心盎然。因为这些孩子,我爱着清晨的风,夜晚的星。

“尽可能多地爱他们,尽可能多地要求他们。”爱,不能变成纵容他们的借口。说实在的,这个七班现在确存在着太多的缺点,没有纪律性、不团结、毫无节制的自由,喜欢找借口……这些,都让我在喜欢他们的同时,又深深惋惜。在一点点转变他们的同时,我也深深地祝福他们以后更优秀更出色。

曹禺在剧本中写到:“想想你忍不住要哭,想想你忍不住又要笑啊。”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也是我对教学的真实感受。今天,当我回看一起走过的岁月时,这些孩子已经走出了我的视野,淡无痕迹。但是,清晨第一轮升起的朝阳记得,傍晚第一缕下落的晚霞记得,春天开的第一朵花儿记得,冬天飘的第一片雪也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身影,注视着他们欣赏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成长,一如他们是她前世和今生的最美的牵挂。

(写于十年前的一篇教育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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