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王熙凤小产病了,当时荣国府已经是经济危机了,乌进孝交租一回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凤姐眼看一堆乱摊子实在应付不过来,索性借机养病请假不来上班了,把难题交给了王夫人。
王夫人考虑再三,选出了李纨、探春、薛宝钗组成“三驾马车”来管理荣国府事务。
王夫人挑选的这个领导班子成员妙得很,表面上以李纨为主,探春为辅,其实心腹是宝钗。那么探春刚刚新官上任,她的亲生母亲赵姨娘就给她出了一道难题,本来这事也不大,就王夫人一句话那么简单,可因王夫人一向讨厌赵姨娘,就顺水推舟把这个难题交给探春来破解。赵姨娘给探春出的这道难题通过吴新登的媳妇来传达:
“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昨日回过太太,太太说知道了,叫回姑娘奶奶来。”说毕,便垂手旁侍,再不言语。
吴新登家的来请示探春: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死了,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呀。对这件事,本来也就王夫人一句话的事情,但王夫人只冷漠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别的就不管,有意推给了探春来处理,这明摆着是在考验探春,看你是徇私呢,还是秉公处理,看你怎么与你这个难缠的母亲打交道。
吴新登家的也势利得很,三言两语汇报完情况,就不再吭一声,不给探春任何提示,明显欺负探春是新手,看你怎么处理,巴不得看探春处理不周的笑话呢。
按以往贾府的惯例,出了这种事,探春应给赵姨娘的兄弟,也就是探春的舅舅二十两银子,可赵姨娘听说(吴新登家的挑拨的)同样的事,袭人母亲去世,是给了四十两银子,因此只给自己20两银子,明显给少了,她觉得不公平,就来找探春理论。
曹公之所以把赵姨娘设定为一个透着傻里傻气精明的女人,就从下面她来找探春理论看出来了。
首先,她来找探春理论,不是私下来找,而是当着李纨的面,一开腔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还罢了。姑娘你也想一想,该替我出气才是。”一面说,一面眼泪鼻涕哭起来。探春忙道:“姨娘这话说谁,我竟不解。谁踩姨娘的头?说出来我替姨娘出气。”赵姨娘道:“姑娘现踩我,我告诉谁!”探春听说,忙站起来,说道:“我并不敢。”李纨也站起来劝。赵姨娘道:“你们请坐下,听我说。我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你和你兄弟,这会子连袭人都不如了,我还有什么脸?连你也没脸面,别说我了!”
赵姨娘这段话里犯了几个错,显示了她是一个透着傻里傻气精明的女人:
1、一开始什么也不说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做派,莫名其妙也让人瞧不起。
2、探春给了赵姨娘20两银子,她说探春欺负她,袭人给了40两,觉得自己是贾政的小妾,而袭人只是个丫头却是自己的两倍,明显不公平。这么看,赵姨娘挺精明得很嘛。其实对于这类事,贾府有规定,像袭人这样买来的奴才,亲属去世要赏40两银子,赵姨娘这种家生奴才,只能赏20两银子。探春是秉公办事,赵姨娘不明事理,就当众撒泼,实乃一种傻里傻气的精明。
3、更好笑的是赵姨娘雾里看花,傻傻的分不清好歹,她竟然把对她恨之入骨的王夫人识为好人:
赵姨娘气的问道:“谁叫你拉扯别人去了?你不当家我也不来问你。你如今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如今你舅舅死了,你多给了二三十两银子,难道太太就不依你?分明太太是好太太,都是你们尖酸刻薄,可惜太太有恩无处使。
很显然,赵姨娘也被王夫人吃斋念佛乐善好施的外表给蒙骗了,说王夫人要给她40两银子,是探春扣掉了其余的20两,真是糊涂到家。她也不想想,如果王夫人仁慈厚道大方,那么这事在吴新登家的一开始去禀告王夫人时,王夫人也就一句话的事情,赏40两根本不是问题,但王夫人没有那么做,只说了句“知道了”便把这事推给了探春,也没对探春嘱咐,你对这个生你的人可以额外关照。
对比袭人母亲病重时,王夫人事事关心的态度,与对赵姨娘冷漠的态度昭然若揭:
因有人回王夫人说:“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进来说,他母亲病重了,想他女儿。他来求恩典,接袭人家去走走。”王夫人听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场,岂有不许他去的。”一面就叫了凤姐儿来,告诉了凤姐儿,命酌量去办理。
王夫人对赵姨娘的丧事只像挤牙膏一样说了三个字:“知道了”,别的就不再吭一生,而对袭人的丧事呢,却是亲自吩咐凤姐除了给40两银子,还连袭人的穿戴都亲自过目,把袭人打扮得像个衣锦还乡的贵妇人。
赵姨娘透着傻里傻气精明的事例不胜枚举,最有意思的一次是为儿子贾环的一包茉莉粉,她也要不顾自己的姨娘身份去与丫头们大闹一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傻里傻气的勃勃生机:
“小淫妇!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里下三等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你都会看人下菜碟儿。宝玉要给东西,你拦在头里,莫不是要了你的了?拿这个哄他,你只当他不认得呢!好不好,他们是手足,都是一样的主子,那里有你小看他的!”芳官那里禁得住这话,一行哭,一行说:“没了硝我才把这个给他的。若说没了,又恐他不信,难道这不是好的?我便学戏,也没往外头去唱。我一个女孩儿家,知道什么是粉头面头的!姨奶奶犯不着来骂我,我又不是姨奶奶家买的。‘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
赵姨娘认为自己好歹是贾政的小老婆就吃不得半点亏,只要有实惠,就不顾一切去争取,不是据理力争,而是没有头脑的无理取闹,不顾礼数、规矩,不会为女儿探春的处境考虑,好歹不分,说些话毫无逻辑无头无脑,道三不着两,乃至连小戏子芳官都看不起她,骂她是“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
赵姨娘着实一个透着傻里傻气精明的蠢妇哉。红尘三千,不问风雨,只道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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