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漫记（十）：当“慢吞吞”遇上“路怒症”

总的来说，伊朗是慢节奏、低效率的。

上午九十点，街面上的小店才陆续开了门，一到周末，大家又都跑去公园喝茶聊天了。

两个熟人碰面，光是打招呼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先来一个握手贴面，然后这个问：“你好吗？你身体怎么样？”那个答：“我很好。”这个又问：“你妈妈好吗？你爸爸好吗？你儿子好吗？”那个再答：“都很好。你妈妈好吗？你爸爸好吗？你女儿好吗？”……

等他们办事也让人着急。我刚到的时候去办居住签，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拿着我的护照和资料慢条斯理地翻了半天，中途和旁边的工作人员嘻嘻哈哈地聊了三次。很多文件还需要手写，写字同样也是慢吞吞的，写一会儿抬头看看我，写一会儿起身去倒一杯茶……几分钟就能办好的事情非要拖上一两个小时不可。

他们只在一件事情上抓紧时间，那就是开车。

因为石油资源丰富，德黑兰的街头就有了很多车。这些车基本都是国产品牌“霍德罗”，标志是一个马头。有意思的是，他们开车的确“信马由缰”，放飞自我。

一开上车，慢吞吞的伊朗人摇身一变，都成了“路怒症”患者。三车道一定会被挤成四车道；如果你开得慢了，后车肯定会狂按喇叭，实在等不下去的，一脚油门超完车，还不忘开窗对着你摊摊手，一副“你是怎么搞的”的表情；行车路上永远都是你追我赶，超车加塞，让我这个规规矩矩开车的人一路紧张，心有余悸。

也许上一秒，他们还在罗里吧嗦地打招呼，热情地邀请你一起吃馕，或者坐电梯的时候互相谦让，非得让对方先进去才肯罢休。但是下一秒，上了车，握上方向盘，他们立马变成了日理万机的大人物，没有一分钟是可以耽搁浪费的。

这样的车况下，刮擦自然是免不了的。如果是在国内，要么原地停车理论，造成交通拥堵；要么素质好点，拍好照，把车子开到路边，等着交警来处理。

在伊朗会怎么样呢，这时候他们又变得不着急了。被蹭的从驾驶座伸出头，瞧一瞧左侧车门，没事，只是凹进去一块。蹭车的摇下车窗笑一笑：“没事吧？”然后两人握握手，hodaakhafes（再见）了。

所以你看吧，伊朗街头总有些乱七八糟的车，不是前保险杠掉了，就是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飞了。可是这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心情，打开车内加装的低音炮，放着在我听来曲调和歌词都差不多的宗教歌曲，“嗖”的一下就从我们的车旁呼啸而过，很快消失在歪七扭八的车流中。

除此之外，他们开车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技能：倒车行驶。高速过了出口，不要紧，倒回来就行了。单行道也没关系，倒着开，只要保证车头朝着单行的方向就没有问题。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搭在驾驶座椅背上，一会儿功夫，不带停歇的，车子就从两边停满车的弯弯曲曲的小巷子里倒出来了。这车技，不得不让人佩服。

做事懒散低效的伊朗人，为什么独独在开车这件事情上争分夺秒？是因为开车是少数几件能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掌控自我的事情？还是在狭路相逢的陌生人面前，终于可以丢到一切客套和虚假，变得毫无顾忌了？我不得而知。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两面性，热情或冷漠，懒散或勤勉，不过都是我们选择对抗这个世界的方式。

短短一篇文章，道不尽一个国家的风土人情、沧桑变化，但也许能让你从迷雾中瞥见一隅，继而生出探究的心思。原来，它是这样的国，他们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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