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社会学同游》第二章2

社会学意识里有一个揭露真相的母题。社会学揭露真相的母题并不是心理学的母题,而是方法论的母题。社会学的参考框架有一个内置的方法论,社会学研究的现实的层次并非官方所解释的层次,它带有揭露真相的逻辑必然性,社会学有责任揭示人们用来掩盖互动的托词和宣传。这种揭露真相的责任是社会学的特点之一,它尤其精于把握当代社会的脾气。

韦伯社会学的主题之一是人十关社会行为无意为之、未能预料的后果。

他的社会学思想书那些认为历史是思想的具体实现,或者认为区史是个人或集体有意为之的结果的想法都是对立的。这根本不是说思想不重要,而是说思想的产物常常和起初规划或希望的结果大不相同。历史具有讽刺意义——这样的社会学意识具有使人清醒的作用;对各种类型的革命乌托邦而言,这种意识是一副强劲的解毒药。

社会学揭示真相的倾向潜隐在一切社会学理论中,这些理论都强调社会过程的独立性。

迪尔凯姆完全不考虑个人意向明确的动机和意义。他认为,在社会中生活就是在社会逻辑的支配下生存。通常人们的所作所为遵循这个逻辑,只是对此浑然不知而已。

从本质上说,这是迪尔凯姆的研究方法,这个方法已经传承到如今的功能主义方法论中。

当代美国社会学家罗伯特.默顾提出“显性”功能和“隐性”功能的概念,很好地表述了功能主义方法论。“显性”功能是社会过程中有意识的、刻意为之的功能,“隐性”功能是无意识的、无意为之的功能。

其“显性”功能是让非洲人信基督教,其“隐性”功能是摧毁本土的部落文化,给快速的社会变革提供动力。又以美国的志愿组织为例。其“显性”功能是组织社会活动和公共服务,其“隐性”功能是给该组织成员的社会会她位加分。

“意识形态”这个概念是一些社会学理论的核心概念,这是社会学揭示真相倾向的又一个例证。社会学家用这个字眼来探讨使某一既得利益群体具有合法性的观点。这些观点经常扭曲社会现实,在这一点上,它和个人会扭曲社会现实别无二致;对个人生活中不那么方便点破的东西,有些神经质的人会予以否认或扭曲,或重新进行解释。

社会学的背景是现代社会的快速变革、社会外观的崩溃、对传统信条的信仰的低迷、可怕的新兴社会力量的蓬勃兴起。

历史里的一切价值都具有相对性。

在考察美国的发展时,我们会发现另一个和揭露真相关系密切但并不完全相同的母题:美国社会学津津乐道的对社会不敬的观点。

每一个西方社会都可以分为可敬的和可鄙的两部分。我们能够感觉到那种台面上的、受人尊敬的美国,以商会、教会、学校和其他市民仪式中心为象征的美国。但和这个受人尊敬的世界相对的是“另一个美国”,所有城镇,无论大小都存在这样的世界,这个美国具有其他的象征,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这种以不敬的眼光审视美国的观点,最清楚不过地反映在索斯坦.凡勃伦的身上,他是美国早期社会学领域的重要人物之一。

凡是有思想的地方,凡是思想摆脱了虔敬目光的地方,我们都可以更加清楚地观察社会现实,和那些把华丽辞藻塑造的形象当作生活真相的人相比,我们要略胜一筹。

社区研究必然要绕开社区生活的官方文本,穿透社区的社会现实,它不仅要从市政厅的角度来看问题,而且是从城市监狱的角度来看问题。根据事实本身来判断,这种社会学研究方法就是对那种令人尊敬的预设的反驳——只有某些观点才值得用严肃的态度去对待。

社会学意识里这种不敬的母题未必隐含着革命的态度。我们想再前进一步表达这样一个观点:社会学的认识本身就敌视革命的意识形态,这并不是因为社会学有一种保守的偏向,而是因为它不仅看穿了对现状的幻灭感,而且三自穿了对未来的虚幻的期待;须知,虚幻的期待就是革命者习惯性的精神营养。我们十分珍视社会学这种非革命性的、温和的清醒意识。

完全的思想尊敬必然意味着社会学的死亡。真正的社会学研究在极权主义的国家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原因之一就在这里,纳粹德国就是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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