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7*24h相处的第45天

3点20分,还有10分钟父母到家。

但是此刻餐桌上还有两只蛋挞和半杯可乐,我赶忙把手里剩的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来不及品尝味道又塞了一只蛋挞进去,顺着气灌了几口可乐,匆忙地开始收拾“犯罪现场”。

仔细清理地板上炸鸡掉下的油渣,用湿布擦了两遍餐桌,封好外卖包装袋,一路小跑把它扔到楼下离我家最远的垃圾桶里。

3点25分,我“安全了”。

这是我和父母24小时相处的第45天,也是45天内第一次点外卖。

父母在点外卖这件事情上一直不肯让步,尤其在疫情期间。

外卖恢复配送之后,我只好趁着他们出去的时候偷偷享受一下,因为我太怀念在学校“吃着外卖刷综艺”的美好日子了。

因为疫情,我的寒假被无限拉长,在家隔离的这段时间,意外成为了我成年后和父母相处最久的一段时光。

刚回家的我,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生物钟,早上9点还躺在床上还前一晚熬夜的债,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

“都几点了,怎么还不起床?你就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吗?”

本来只需要默默坐起来穿上衣服下床,没睡醒还带着起床气的我偏偏顶了一句:“现在我能有什么事,全国都停工停课,你们不也没事。”

门外一阵沉默,我甚至能感受到父亲的欲言又止。

洗漱结束已经9点半了,他们还在等我吃早饭,桌上摆着包子和热了两遍的豆浆。

父亲早起泡好了黄豆,打了新鲜的豆浆。我心里有一丝愧疚,但也嘴硬不想示弱。

“这个点吃的饭还算早餐吗?”父亲低头说了一句,语气里夹着一丝埋怨。

我听出来了,但是没吱声。

哪怕在假期,父亲也雷打不动坚持着早起的习惯。有时候看他休息不好劝他多睡一会儿,也拧不过他一句“睡懒觉就是浪费时间”,虽然并不知道他省下的时间要来做什么。

我们固执,父母也固执。

作息的冲突只是生活习惯碰撞的缩影,更多的时候我和父母会为些生活细节争吵。网络上有人总结“不点外卖、早点起、勤快点、少碰手机”是大学生假期在家的四大生活法则,虽是段子,但也确实抓住了代际矛盾的核心——双方生活习惯的差异。

成年之后,特别是离开父母去上大学,我开始逐渐掌握自己的生活。

从第一次决定自己的学习时间、生活方式和穿搭风格,我的生活习惯逐渐建立了。独自生活时,学习、清洁、吃饭都可以按照我的节奏来,也有了自己的小偏好,比如喜欢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去刷碗,又比如喜欢每天有固定时间独自放空听会音乐。

可这些习惯一旦养成,再回去和父母相处时就变成了问题。

在家吃完饭不立刻收拾桌子就会被说懒和拖沓,发呆放空是在浪费时间。他们无法理解我们对于独立空间的要求,正如我们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会相信无良公众号传播的伪健康知识。

我从不认为生活方式有对错之分,只有适合和更好,但是父母不这么觉得。生活经验告诉父母他们的方式行得通,“复制+粘贴”到我身上也就一定没有错。

在他们的眼里,我依旧是那个不够独立,需要父母约束的小孩。

有一次没忍住和父母起了争执,是关于未来择业。

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我明年毕业,父母希望我留在他们身边,而我想留在上学的x市工作……

不用展开叙述就知道这是一场普通到几乎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争辩,谁也不能说服谁。争辩的结果,就是我扭头回屋反锁上了门,蒙头大哭。

我心里感到挫败,因为父母并不觉得我真的能行。

这种挫败感比失败还令人沮丧,他们不相信我可以在出租屋里获得快乐,也不能理解我口中的“看世界”是什么意思。

我想从父母那里获得成年人对成年人的相处模式,却忘了这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亲子关系下注定无法实现完全平等对话,无关年龄,更何况我是个连成年人最基本的经济独立都没有实现的“伪成年人”。

各执一词的我们,似乎很难找到交点。

《奇葩说》之前有一期辩题是“生活在外地,过的不开心,要不要和父母说”,第一次投票,大多数人选了“不要说”,报喜不报忧似乎是子女和父母间的默契。

大三的考试周有八门考试,压力大的起飞,我发着烧在医院边打点滴边复习,熬了三个通宵肝的论文,最后被导师一票否定重回炉灶,明明情绪已经很低落,但是在母亲打来电话时我还是笑着说最近过得挺不错。

因为我知道,如果我把痛苦和难受诚实地摊开给她看,母亲会一直带着愧疚说“我能帮你什么吗?我好像也帮不上你的忙”,我不想她背负这种情绪,这对我来说比生活中具体的不开心更难挺过去。

这种有意无意“善意”的隐瞒,也确实让我和父母的关系渐行渐远。

冷静下来想想,成长这些年,我和父母之间已经有了确实存在的时差。我的成长是在背离他们的时空中发生的,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小孩,对我印象的具象更新也仅是每次寒暑假一点点成长碎片拼凑出来的。

“这次回来好像长大了。”

在我看是听到耳朵起茧的话,却是他们的真情流露时刻。

而我,好像也没有坐下来和父母谈过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谈谈我选择就业城市的原因。

我迷恋城市蓬勃发展的味道,想要新鲜有挑战的工作,期待每周休息日的剧院演出,也爱独立生活的自由,这些是家乡的安稳和宁静给不了我的,可是从来没和他们讲过。

事实上,当他们问出第一个“为什么不回家工作”的疑问时,我就已经失去了耐心。

 “哎呀,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的……”

我似乎鲁莽的暗示这个时代淘汰了他们。父母不是不理解,只是我没有给他们机会。想要了解我的想法,交流是唯一的途径,沟通才能支撑父母对我独自生活的信任。

 “有时候真羡慕你,生在这么好的时代,年轻真好。”一次和母亲聊天时她说。

我笑着说现在我们压力也很大,学历贬值竞争激烈,优秀的人太多了,大城市呆不下去,不像他们那个年代努力大多能得到回报……

我自顾自地说着,却没有读出她眼神里真挚的渴望。

我们这一代,讲感觉,讲心情,讲开心就好,要求自我满足,有一万种可以满足情绪的方式,有各种平台提供情绪表达出口,我们对自我探索的欲望和能力远远高于父母成长的那个时代,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他们羡慕。

没有父母自愿甘于落后时代,我们只记得自己眼里看到的精彩和美好,却忘了是父母借给我们肩膀和视野,很多时候为了我们的成长,他们才不得已错过了和精彩世界同步的机会。

前一阵儿父亲问我:“听说现在直播都可以卖房子了?”

“现在还有人卖火箭呢!”那天是愚人节,薇娅的直播间在卖火箭。

父亲很感兴趣,我打开他的淘宝,带着他找到直播间入口,告诉他怎么下单,怎么和主播互动,他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张订单截图到群里,配字:我也会在直播间买东西了!

在家的这几个月,我和父母讲了直播带货,一起看网络综艺,也讨论了N号房事件……

他们尝试着了解这些完全陌生的领域和议题,也在感受着这个新新世界的全貌。年近半百,如果父母对这个世界仍然抱有好奇和热情,是多么可贵的事情。

做他们的眼睛,带他们融入世界,哪怕他们好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子女还生活在这个时代。

有人说,我们什么时候最思念父母,回家的第0天。

漂泊在外的日子里,一道菜、一件物品都会引起思绪,反倒是在回家后的朝夕相处中忘记了想念和离别的味道。疫情期间,家庭矛盾和摩擦时常出现,但也给了我更多的机会去了解父母,反思亲子关系。

于是,我尝试着早上8点起来和他们一起吃早饭,在他们想要大扫除的时候举手表明“服从组织安排”,尽量戒掉点外卖的习惯,每天晚饭后陪他们散会步,聊聊他们的童年故事:母亲小时候没有什么零食,最喜欢的就是热腾腾的馒头裹上香油和咸盐制作的“简易三明治”,父亲青春期时竟也会因为看电影只能买半价票不被当作大人对待而懊恼。

我听这些乐此不疲,沟通让我了解他们除了“父母角色”之外的人生。

不要过分干涉父母的生活方式和想法,因为观念本来就是匹配我们不同生活方式而产生的,适合我们的不一定适合他们。

不可以为了回避冲突而选择关门进屋,一言不发。对父母来说,“他都懒的理我”会比一次争吵带来的伤害更大。

毕竟,每一次家庭冲突升级到最后都会以母亲的一句“出来吃饭了”解决,而若是拒绝沟通,也就真的错过了带父母到我们世界看看的机会。

在无数个想要张口的瞬间选择先停一下,我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亲子之间的边界感,这份无伤大雅的妥协让家庭关系变得和睦很多。

尽管做饭时他们还会问我好几遍:菜有没有洗干净,微波炉打了几分钟,是不是水开了之后再煮的面。

有好几次想争论,又觉得没必要了,毕竟机会宝贵,陪伴难得。

和父母24小时相处的第45天,我还想和他们相处第N+1天。


作 者 | 海德薇

编 辑 | 加   菲

设计、排版 | 译   尹

图片 | 来源于网络

Epoch意为“新时代、新纪元”,也有“历史或生命中的一段时刻”的意思。不论这是最好还是最坏的时代,这都是一个有故事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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