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随写----电影《星际启示录》雜谈

在下说《星際啟示錄》大概很多国内朋友不大知道是甚么，但说《星际穿越》，应该很多人都识得了，正是神级太空題材電影"Interstellar"，有译做《星际启示录》。算起来在下也看過至少三遍了，每次看都总是感歎宇宙之浩瀚，又感人类之渺小而坚强。随写幾道：

[星际 | 穿越？效應？啟示錄？]

"Interstellar"诸名

这片还有一个译名《星際效應》，但三者中，在下还是比较欣赏《星际启示录》之译法。单看英文片名"Interstellar"的话，译做「启示录」是过了頭的。但如果纵观电影，卻真的相当配合。《圣经•启示录》有相当大部分是用视象描述来记下使徒约翰在「主」给他的异象中的所见所闻，记錄的就是由世界终结时期直到萬物更新的事件，当中包括各种天災人祸、各种人间制度崩溃、大量人口消失，最後是大地焕然一新，人类重见光明，安居地上，等等。在下改用一些比较乎合「科学」的詞語去概括《启示录》的话，就是这样子了：某位处于超高维度的生命体，用一些活于三维世界的人类能理解的方式，展示人类未来将会见到的难题；此高維度生命體又引导他们寻找一条在新世界生活下去的途径......对了，就和電影《星际启示录》的故事綱領一样了。所以用「启示录」来翻译，倒不是完全只是借宗教符号搞gimmick。

反而译造「穿越」，眼界有点窄。其实世上本無"Interstellar"一辭，"inter-"和"stellar"合起來字面的意思大概是「星(与星)之间」。所以「星际」已译尽"interstellar"的基本词義了，再補上「穿越」二字，似乎更显明了只是focus在穿越虫洞之情节上了。當然，電影尾段「超立方体(Tesseract)」的「重力傳信」算不算「穿越」呢？算是吧。或者又刚巧碰上当时国内流行玩「穿越」故事，所以国内版本就这样译吧。

《星際效應》是星、馬、台方面的譯名，在下觉得也挺好。「效应」这个词常见於理论，特别跟描述事物间相互作用有關。电影裏相当多讲及生命体间超越人类智慧认知的互动，特别是「愛」這種被认为系屬於五维度空间的东西，它超越时空甚至维度成为两大主角的沟通桥樑，这可說是「超星际效应」了。

[科学vs科幻]

左：M87星系黑洞；右：电影「巨人」黑洞(sclate.com图片)

这部戏之所以「神」，很大關繫是因为电影本身记载了一个物理学的「预言」：黑洞的映像。一直以來不少人都以为黑洞就是黑漆漆的，好像宇宙中开了个洞那样。

但真正科學是這樣說的。物理学家推算，因为黑洞会旋转、吞噬和抛出光子、扭曲时空，加上「重力透镜作用」等等緣故，只要廣義相对论是成立的，那真的近距观测黑洞的話，可以见到的更大可能是一个包围「事界(事件视界event horizon)」的光環。《星际启示录》就是用电脑模拟和绘画，向观众呈现了这样一个物理学家心目中的黑洞。去年2019年科学家用最尖端技術「事界望远镜」「目测」了黑洞的样子了，基本上「应驗」了电影裏的预言。(又要讚揚2014年时译出《星际启示录》的译者，堅係劲......)

所以说这套片其实不怎麼「科幻」，很多场面都很重视科学根据，連幾场紧张的爆破場面都变了静音，因为宇宙空间是没有聲音传导媒界的，所以从太空舱外的镜头观测的话，不可能听到声音(加上欠缺氧和氢，连爆炸火光都没多少)。他们找Hans Zimmer来做音樂真是绝配，他正是处理电影中音樂休止部分的大師(後來他為"Dunkirk"編音樂又是一绝)。

Interstellar music by Hans Zimmer。背景是永恒号和虫洞(图片：亚马逊网站)

[真正智者的谦虚和信仰]

在下欣赏此片，也因为片中处处显现出人该有的谦虚態度，承认人类如何进化都好，仍然要接受人类無法真正主宰人类這個真理。电影没怎样谴责人类「败坏大地」；可能因为这已是老调，无谓多说了......反而一开始就舖垫了一如《启示录》预言「败坏大地的人都要灭亡」(《啟》11章)的终局。电影说地球的植物枯萎病無可挽救，这缘于人类一向的目空一切、不停犯错、不停破坏，最终要为自己的不够谦虚、敬畏造化而埋单：永远失去地球这最美丽的人类居所。电影默默地警诫人，谦虚反省，才是人类惟一救药。

电影裏的科学家也是对宇宙、对未知的超高维度生命体存有相当的敬畏，或起码的谦虚的。电影裏Dr. Brand(女二)和机械人TARS常常说的「他们」，就是他们认为存在而且对人类相当關心的高维度生命体，拥有人类所無法理解的力量，甚至穿梭时空的「神力」，已经是远高于「外星人」的存在；只是作为科学家不喜欢称之谓「神」吧。不论如何，这都表现了他们作为人类最高智者群而有的谦虚，承认人只是宇宙里很渺小的一种生物，甚至不能完全獨立地在宇宙中存活，也不能捨棄人之所以为人的基本，受赋予和享有的「愛」。

可以說，电影里那群科学家都有「信仰」，只是不用祈祷的那种。他们深信是「他们」在帮助人类，也深信物理学那个终极的「解」是存在的(廣義相對论和量子重力论的不和谐的solution).....再加上相信「愛」吧。这些「信仰」支撑了他们一直研究下去，深信人类能得救，这为整齣戏的悲观色調提供了有一點希望的色彩。这些「信仰」，跟现代科学家相信虫洞存在，相信有高维度生命体，相信有多元宇宙，其实都差不多，都是科学家们所不能见，但堅信不疑的事物。假若你跟相對論学者说虫洞和暗物质到底只是理论，不能置信；相信他会用上幾天同你讲论一堆「很虚無」的科学理論，用数式和实验结果同你「作见証」......真的有点像一门宗教。

再反思一点：现在很多人自称無神论，其实最多只能说不把高维度生命体稱为「神」罷了(就如电影男主角Cooper说人类自己就是「他们」，却解释不了谁在黑洞奇異點里设置超立方体拯救人类)。真的要以科学理性的名義否定各种無法证实的「信仰」，这种思想反而不怎麼「科学」。

「Tesseract 超立方体」(图片：《The science of Interstell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