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仗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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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居闹市,美其名曰繁华,时日久了,也觉狭隘闹人。比如我,一介凡夫,每天忙碌谋生,唯星期礼拜偶得闲暇,常于早餐后,摇椅上一躺,何其悠哉美哉,谁料往往此时,窗外喜庆的鞭炮以排山倒海之势炸响,惊得人抱头鼠窜,心生厌恨。

    当下的鞭炮,以喜庆之名却品不出喜庆之味,还污染环境,哪像小时候的鞭炮啊,那才叫个喜兴。思绪至此,顿时笑逐颜开,灵思泉涌,寥寥写上几笔,若儿时的玩伴看了,引来一笑,岂非乐事!放鞭炮,那时叫放炮仗,是让我们欢天喜地的事儿,稍作总结,喜兴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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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苦盼”。盼星星,盼月亮,就像劳苦大众盼望共产党,这就是我们那时的心情,那时我没事儿就抓心挠肝的盼着去街上放炮仗,因为放炮仗意味着要过年了,只有过年,才能有好吃好喝好穿的短暂的贵族体验,只有那时孩子们最松弛放任,家长对我们的过错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一人刚要责骂,马上就有另一个声音出来圆场:拉倒吧,大过年的。凡事也就罢了。一到年前,我就表现的特别勤快,忙里忙外的帮家里刷墙、糊棚、扫地,只有表现好了,妈妈才高兴,才能给钱买炮仗,一般都是一毛两毛的给,攥着钱,飞也似的奔向商店,如果够买上一挂一百响的小鞭儿已是心花怒放了,两百响的基本不考虑,商店也有拆散了卖的,红彤彤的,摆在盘子里诱人。如果买完炮仗手里还有些余钱,那没啥说的,就买糖,含在嘴里,让水果糖的汁液徐徐进肚,整个身体都洋溢着甜蜜。而往往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所以这个小孩儿常常手插裤袋在柜台前徘徊,就这一点钱,买糖还是买炮仗,那是他心里很严肃的问题,那个孩子就是我,那个问题和莎士比亚的“活着还是死去”的纠结程度一样,只是那时我们不知道生,也不知道死。没有比放炮仗更令人振奋了,走在路上,已有零星的鞭炮响起,我能分辨那是什么炮仗,是什么品种的小鞭儿、二踢脚还是麻雷子,硝烟淡而亲切,天寒地冻,天黑路滑,这都不是事儿,耐不住性子,也掏出几个小鞭儿“叭叭叭”的放上一通,别提多高兴了,这个感觉不是幸福,又是啥哩?

  二是“群欢”。顾名思义就是一帮小子在一起放炮仗,女孩儿一般是不参加的。从腊月二十九到正月十五这段时日,我们这些孩子们总扎在一堆儿,大地红、二踢脚、麻雷子、钻天猴、摔炮、拉炮、地出溜,五花八门,各显神通,胆子大的敢用手拿着二踢脚放,真威风。一开始我可不敢,后来架不住怂恿,也拿着放了,要领是手指不能捏紧,点火,药捻儿哧哧燃烧,然后砰的一股力量从手中挣脱,砸向地面,旋即第二个更响的声音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闪亮在高空,心里砰砰直跳,又紧张又兴奋。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可敬的,第一个敢拿着二踢脚放的人,同样令人肃然起敬,我战胜了自己,感受到身体内雄性的血液在热烈奔腾。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如果把琵琶声换成炮仗声,那么这首《东风破》就是写给我们的,这群苦中作乐的孩子们。

  三是“独乐”。更多的时候,我更喜欢一个人呆着,我承认从小到大,我骨子里都有一种忧郁,时不时它就蹦出来,让人莫名伤怀。我家东面有个小菜园,秋天就会在菜园挖个地窖,用来储存大萝卜,在地窖就绪大萝卜还未放进之前,我每天都会坐在坑边,有一搭没一搭的放着拆散的小鞭儿,坑底有水,水上飘满落叶,如果要鞭炮顺利炸响不被水淹灭,我必须要把握好药捻儿燃烧的时间,扔早了会被水淹,扔晚了会炸自己,有时候整整一个下午就这样溜走。没有炮仗可放的时候,我也愿意在坑边坐着,阳光和煦,菜园绿意已残,看看云,看看天,晴好时,会有飞机的啸音急促传来,我从不错过任何一次仰望飞机的机会,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只神奇与英雄的鸟儿,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儿,倏然消失无影,只留下天空长长的白线和地面惆怅的我。如果你恰好从那里路过,你会看到我坐在那里,无端的心事重重,其实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无聊吧。风拂过他的绿色军装,他一动不动,宛如雕塑,那一段旧时光就是一张老唱片,吱吱呀呀的带着杂音,但是,挺美!

现在,我将50岁的身体躺进摇椅,晒着日光,阳台上绿植开得喜人。窗外,鞭炮声渐渐微弱,很像那些往事的云烟,慢慢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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