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黎浩楠

故乡的井,是一口有活水不断涌出的古井,我无处觅寻它的高龄。

客居他乡的日子,我魂牵梦萦的是故乡的井。无眠之夜,井水从天空中淌过,与月华与星辉交融,流照在我异域的窗前,抚我羁旅的疲惫,慰我漂泊的孤心,并给予了我无尽的勇气和动力,让我扬起梦想的风帆,朝着成功的彼岸驶去。

故乡的井,是一口有活水不断涌出的古井,我无处觅寻它的高龄。

纵然是村中的耄耋老人,却也不知这养育了故乡儿女的井诞生何夕。老人们只知道这井是村人的祖先一起挖掘的,没有立下石碑以作纪念;关于凿井的故事,只是在乡人中间,一代一代口口相传。在有井以后的历史变迁中,无论是山河破碎,荒草离披,还是歌舞升平,海晏河清,井水不枯,乡人从未离开过故土。

因为有一口古井,一口象征着祖先对子孙后代无尽关爱的古井,一口井水胜似甘露的古井,所以挑水成了一件快乐的事。这快乐源于古井,却又因为乡人之间的情义而蔓延开了,如芳草渐远,一望无垠。

黄昏的时候,左邻右舍的相亲们,挑了木桶,到古井去挑水。他们在井边相遇了,大家坐下来,点上烟,说些渔樵话。夜幕浓了,天边的余霞将散尽了,月儿悬在天空,在归巢的鸟儿的催促下,乡人们才迈着稳健的步子各自回家。他们身披月色,在小径上留下了美丽的身影,像夜空中划天而过的流星。但小径上的美比流星的美更永恒,比流星的美更温馨。

孩子们在家中尝到了甘甜的井水,都要去看井。他们在井边熟识了,以后便东家窜西家,一起欢笑,一起玩耍。孩子们常去井边,用瓢用桶装水回家,他们养鱼,他们养虾,他们洗恰似嫩姜的小脚丫。他们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快乐。

井边结下的缘,像这井水源源不断。井水牵连起的友谊,清澈明净,真挚无邪,天长地久,回味甘甜。一口井,一份情。流逝的是光阴,不变的是真情。

时间在流逝。家中挑水的人换了。曾经挑水的人老了,曾经在井边玩耍的孩子长大了。

曾经挑水的老者再次相聚,他们的所谈,总离不开井的话题。他们回忆壮年时挑水的日子,回忆壮年挑水时道过的言语,充实的喜悦写在他们满是皱纹的脸上。这些勤劳的老人,这些儿孙满堂的老人,他们有说不完的美好的回忆。那些回忆是这片沃土给予他们的,是这沃土上的无私奉献着的古井给予他们的。

曾经的孩子长大了,为着理想而相距。时间与距离磨灭不了诚挚的友谊,反而因为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使友谊变得更加永恒。在异乡的窗前,夜里,我常对星空忆起往事,忆起与我饮同一口井的水长大的姐妹兄弟,那些如今在天之崖、地之角从商从文从医的姐妹兄弟。

异乡的水,我总以为它有淡淡的苦涩。异乡的水,仿佛是伤心之至的人流下的眼泪。我与邻墙的人饮着出自一处的水,但是与他们却是对面不相识,老死不相往。心与心之间存在的阻隔远远超过了一幢墙的厚度。

外面的世界很大,但外面的世界中属于你自己的空间却很小。漂泊的人,十之八九像囚笼之鸟。一飞冲天、俯瞰大地的豪情壮志,容易在铁笼里被时间一点一点的腐蚀掉。幸而有故乡的井水,带着它的甘甜,不断地给我注入活力;幸而有故乡的亲朋,带着他们的期盼,不断地给我鼓励,不至于让我困死笼中,成为冢中枯骨。

故乡的井,永远是我心中的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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