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扼死“无用之美”

作为一个中国人,很难甘于成为无用之辈,尽管这个“无用”是由传统封建文化注解出来的。

01  曹雪芹有多“无用”

在很多人眼里,曹雪芹是一个很无用很失败的人。还有很多名人,对这种失败进行了认真的解读。

首先,曹公如此有才,想要东山再起出人头地完全是有可能的。

其次,曹家作为近百年的名门大户,官场关系资源是非常丰富的。

为什么曹公没有重振门楣,光宗耀祖,乃至落魄潦倒如此,是因为看尽繁华,从内心失去了“逆袭”的力量。

所以,结论就是:写出了《红楼梦》的曹公是失败的。如果他重回官场,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就是成功了。

不知道,曹公自己如何评价这一生。

观《红楼梦》可以看出,曹公这一生很纠结痛苦。他一生都想做许由、陶渊明、嵇康这样的人,可是一生都摆脱不了传统成功标准的束缚和影响。

单看他对宝玉的描写就能管中规豹,略知一二:“纵然生的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对自己下手真的有点狠。

同时,还时不时以看客的角度,戏谑侮辱宝玉一翻。他对自己是有多失望呢。当然,这个失望里除了价值观的冲突,还有不能挽救亲人于水火的自责。

所以,内心深深崇尚许由、陶渊明和嵇康行为方式的曹雪芹,完全不能成为这样的人。他仍然放不下,放不下社会成功标准的束缚,放不下家中老老少少的期许,太善良的人是注定不够洒脱的。

只是,换个时间点,如果在今天,曹公的成就又另当别论,绝没有人敢说他是个Loser。他就是中国的玛格丽特.米切尔,一部《红楼梦》完胜《飘》,足以给他带来一生的荣耀和财富。

是价值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吗?未见得,只是,知识可以变现了,媒体传播快捷了。你看,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是没有变的,仍然是钱、权、名。

02  你那么平凡还敢“不务正业”

娟子是一个很普通的工薪阶层,朝九晚五地上下班。回家后,耐心陪伴孩子,帮着婆婆操持家务。

每天下班,婆婆在“交接”孩子的时候,总会跟她唠叨几句。唠叨的内容有时是孩子的变化成长,多数时候是对娟子的不满和怨气。

娟子总是安静柔顺地听着。因为经济条件所限,他们一直和公婆同住,她没有反驳的理由和底气。况且,她知道,婆婆气愤的根源是她的“不上进”。

“不上进”的体现就是那一阳台的多肉,那是娟子的心头爱。每有闲暇,她就会精心伺弄这些小植物。在她的呵护下,小可爱们个个精神抖擞,那碧绿的肉肉饱满得似乎要溢出来一样,能将一年四季晕染得只剩春夏。

每个周末,她和女儿在这里浇花、换土、施肥、捉蚯蚓,那个小小的人儿,总是一惊一乍地告诉她:妈妈妈妈,这是叶子还是花儿呀?妈妈妈妈,你看你看有个小虫子,它会不会咬我呀……

这样的时候,她会觉得满足感和幸福感在内心膨胀着,有时会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她会亲亲那个小人儿乌黑发亮的头发,或者白里透红微微出汗的脸颊,再告诉她,生命的奇妙和美好。

这是娟子幸福的发祥地,可却是婆婆的眼中钉肉中刺。谁家儿媳妇加薪了,谁家女儿晋升了,谁家孩子如何如何出息,诸如此类,是婆婆说得最多的话。

婆婆有时语重心长,有时讽刺挖苦,始终围绕一个主题:伺弄花花草草,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金钱,哪是平凡人该干的事?娟子该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在加薪升职提高学历这些“正事”上。

其实,不光是婆婆,周围人基本都持同一观点,就连娟子的好友也会时不时好心劝她,趁着年轻,赶快奋斗,攒钱买房买车最要紧。

每次翻看朋友圈,篇篇文章都正能量满满,字字都在印证着大家的观点。似乎,人人都在“华丽转身”、个个都能“逆袭成功”。

娟子有些焦虑,她喜欢翻阅《红楼梦》,最近经常想:背负家族沉重使命的曹公住在家徒四壁的房里,每天喝白粥,还可以“不务正业”写书。而自己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凡人,吃穿不愁,虽然和公婆一起住,140多平也算宽敞,为什么却不能“不务正业”地养几盆花?

难道她一个资质平平的人,真的要放弃生活中的小确幸,披上战袍去“拯救世界”,或者用现在流行的说法:去实现自我价值?

03  过“无用”的生活会怎么样?

我在西藏着实过了几年散淡的生活。平时没事,就是去朋友家里串门,最喜欢去的是闺蜜阿丽家。她老公阿城是个略显木讷的男人,平时话很少,不交际不应酬。

我们几个朋友都愿意上他家玩,究其原因,阿丽干净利索,热情好客。而阿城会种菜,同时也烧得一手好菜。

走进他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蔬菜大棚,旁边枝枝蔓蔓,花花草草,好不热闹。径直走进菜棚,摘几个时令瓜果,同时,掐几片薄荷叶。来到自来水管下,一一洗净了,再进屋招呼一声,坐下。

一边吃着最新鲜的黄瓜西红柿,一边把那几片薄荷叶用开水冲了,薄荷淡淡的香气袅袅地飘散着,人懒懒地歪在沙发里,和对面那个人扯些有的没的,至今想来,真是人生一大享受。

经常在他家一泡就是一天,到吃饭的时候,更是赖着不走,几个小菜,被那个有些木讷的男人弄得清爽可口。

西藏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在单位把份内事尽职尽责做好。回到家就是约朋友聊天,陪孩子玩耍。一蔬一菜,细细培植,慢慢烹煮,认真吃喝。

时光就在这样的日子中慢慢流淌,阳光透过窗棂大大方方洒在身上,岁月的步脚细细碎碎地在人身上腾挪着忽闪而过。日子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人放松得像一片飘荡的羽毛。

有些人,这样无用的生活一过就是一辈子,好像也不会怎么样,还很幸福。

很喜欢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成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想再加一句:如果有条件,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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