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暗】第一百四十九章:井下陈尸

  第一百四十九章:井下陈尸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井坑之中的平台上,放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散发出的盈盈光亮,照亮了大半空间。

  由于进入时,温从戈的视野一直放在下位,所以并没有发现端倪,而后调查之下才发现,井坑墙壁上有无数排列整齐,但大小几不可见的孔洞。

  八方位置,各挂了铁环,铁环之上悬挂着几道锁链。这井坑,就像是一个开了天顶的圆筒房间一般。

  由此,他心里隐隐对这口井有了一些判断——这根本不是一口井,而是一个精巧的地牢。

  圆台周围的淤泥,温从戈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自不能趟下去一探深浅,而那些锁链,倒为他打捞程夫人的尸身提供了便利。

  此时的温从戈,正一手抓着铁链,将自己挂在了井壁之上。

  他荡了几个来回,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手上一松,身子滑落,堪堪抓住锁链末尾,脚下一踩墙面身子再度荡了出去。

  铁链锈迹斑斑,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呀”声响,他这最后一踩用了力道,借着贯力掠过泥潭上方,探手捞到了那女尸的衣襟时,指尖也松开了锁链。

  贯力之下,女尸被力道带起,衣衫带出了点点淤泥,温从戈带着她滚到了圆台之上,将将停在了圆台边缘。他呼出口气,胸膛起伏,一转头,便闻到了一股尸臭味,双目亦是对上了那具尸体瞪大的双眼。

  温从戈倒不怎么怕,抿了抿唇,抬起手拂闭了那双眼,坐起身脱下外袍,将她裹起来,背到了背上。

  尸体衣物上的淤泥晕染浸透在他后背的衣物上,背后陡然一片冰冷黏腻之感。若非这人是魏烬生身母亲,他早就一走了之,弃之不管了。

  寂静之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淤泥潭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温从戈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拽了拽绳子,拿了夜明珠叼在嘴里,脚下一点运起轻功飞身而起,踩着井壁借了道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淤泥潭中,不知什么东西冲破出来,带出了一片泥浆。温从戈手臂绕了一段绳子抓紧,将身子吊在了空中。

  而那爬出来的东西正爬到圆台之上,露出了整个身子——那是一条蜈蚣,一条长得离谱的蜈蚣。

  淤泥潭鼓动起来,如水遇风一般翻涌着,无数如水蛭一般的黑色软虫顺着圆台边缘爬了上来,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蜈蚣身边。

  温从戈皱了皱眉,手腕一抖,落下了一柄飞刀拿在手中,绳子传来微动,拖着他一寸一寸向上。

  那蜈蚣竟然没有攻击,只是昂首望着他,多足时不时搓动着。

  绳索收敛,缓缓离开了井坑位置,随着高度升起,本还宽阔的井壁渐渐窄挤起来,变成了一人双腿横长的构造。

  他在半途留下了一道驱虫香,看了下位置,用双手双脚撑着井壁利落地向上攀爬起来。

  温从戈现在的心情很一般,女尸的气味着实不是很好闻,他后背的衣物也早被淤泥欺湿,女尸的头亦不知何时压在了他的肩侧…

  不多时,终于看到了透到井口的一方月光。他忍住了把尸体丢回去的冲动,扒着井沿一撑,从井里翻了出来。

  站稳之后,温从戈将背后的女尸放了下来,又吐出嘴里的那颗夜明珠。用帕子包了起来。

  飞峦倒吸了口气,嘴角抽了抽,不可置信道:“你居然会把她带出来?”

  要知道,曾经的温从戈哪怕是杀人沾上点儿血污,都恨不得给自己搓一层皮下来,现在居然这么狼狈地带着一个尸体从井里爬上来了?!

  温从戈揉了揉发酸的下巴,说道:“不带出来我下去干嘛?”

  飞峦皱了皱眉:“这还不如不带出来呢,人都臭了,你怎么跟人解释?”

  温从戈看了一眼飞峦,蓦然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瞒?”

  “嗳,这复杂事儿你别问我。你知道程夫人在井底,就一定猜到了她因何而死,瞒不瞒你自己掂量。”

  温从戈心情烦躁地揉了一把发丝:“这事儿我思量思量。你去屋里找找东西,把程夫人先带回去,曼殊会入殓,她知道怎么处理。”

  飞峦看了看女尸,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行吧。”

  两人各自把腰上的绳子拆下来,飞峦转身去屋里扯了块儿床单的功夫,温从戈正从袖中拿出一盒黑泥,沾在指尖往井沿抹了几道。

  飞峦一边裹尸体一边问道:“这是在抹什么?”

  温从戈收好东西,说道:“镇蛊杀虫的,这井里有东西,不能让它们出来。”

  飞峦不大喜欢虫子,想想都头皮发麻,便没有多问,两人快速清理了痕迹,离开了程家荒院。

  踩着后半夜的月光,温从戈回到了酒馆,换洗过衣物后,将那口井的全貌画了下来,又暗自理了理程家一家的关系。

  虽只勉强理出了一个大概,却也足够让他将程家的全貌窥得一二。

  枯坐到天夜将白,他只觉头疼不已,目前最棘手的问题,无非是关于程夫人的事。他暗自打了一遍又一遍腹稿,最终才下定三分决心,满心疲倦地起身去找魏烬。

  魏烬房中,传来了絮絮低语。

  温从戈侧耳听了一嘴,不难听出魏烬说的尽是陈年旧事,其中大多关于杨娘和幼年的他。

  酒馆的小二端着药碗上楼,看到温从戈时刚要开口行礼,便被挥手制止。他让了让身子,给那小二放路,将其让进了门。

  温从戈迟迟没敢迈开步子进去,有些怅然地靠在门口墙壁上,无声叹了口气。眼前晃过娘亲被杀时的模样,他垂头扶了扶额,心有戚戚。

  正此时,魏烬略带憔悴地走出门,转头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温从戈,他在温从戈面前晃了晃手,出声儿道:“在想什么呢?”

  温从戈摇了摇头:“嗯…没想什么。清哥呢?在里面?”

  魏烬关上房门,回答道:“没有,他手下还有些江湖人可用,昨晚便出去办事了。”

  温从戈抬起头,目光顿了顿:“你的头发…”

  魏烬摸了摸发丝,一脸茫然:“怎么了?”

  温从戈心情复杂地抚下他一缕银白发丝,说道:“白了一缕。”

  魏烬故作镇定地笑道:“迟早是要生白发的,正好与你相配。”

  温从戈看出他心里的兵荒马乱,却无言以对,只得道:“走吧,陪我吃些早饭。”

  “好。”

  安静用过早饭后,天光正大亮,柳缠带着酒馆的人忙忙碌碌地开了门。

  羌城风雅,羌城的酒馆也不遑多让,院后有一四方池塘,池塘中有一小亭,亭中放置着石桌石凳,小二上了几坛酒,两人落座。

  温从戈询问道:“杨姨醒了吗?”

  魏烬点了点头:“还没,不过脉象已经平稳了。还没问你,那丸药…”

  “蛊胜春,药中有蛊,寄于心腑,可活十年,十年之后蛊虫生机断,人也就死了。”温从戈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放心,我用不上。我体内有沉毒,蛊无法寄存,那药于我无用。能救一人,倒也物尽其用了。

  他说着,径自启了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举手投足间,皆是少年风流,眉间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愁。

  酒香四溢间,魏烬伸手将其手中的酒坛摁下,说道:“看你愁容满面,心不在焉的,是在想什么事嘛?”

  温从戈望着魏烬,有理由怀疑这人曾提到过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有谎构成分。他将含着的那一口酒吞咽下去后,深吸了一口气,勾唇笑了笑。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程家对你,真的好吗?”

  魏烬皱了皱眉:“为何有此一问?”

  温从戈绕过魏烬的手,提坛灌了口酒,方才说道:“你曾说,程府那个荒院,是你的住处。那荒院旁边,便是下人居住的罩房,你住在那里,这于理不合。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

  “比如那个院子的废弃程度,看起来比那个冒牌货回到程家还要久。你当年只是失踪,不是死了,可院子,却废弃的有些快了。”

  魏烬笑了笑:“光凭此,便能断定我在程家过得如何吗?”

  温从戈趴在桌上,说道:“不能断定,但总归还能再猜出点什么。比如,那口井。”

  魏烬眸间闪躲,脸上表情带了几分僵硬。

  “那口井起码三五年无人使用,摇把损毁严重。我下了井,那个井坑的设计,更像是一处水牢,或许你,曾经被关进过那里。”温从戈抬起眸,将他的表情纳入眼底,“你这个程家小少爷,也没有那么轻松吧。”

  魏烬别过头,也开了一坛酒灌了一口,笑道:“你调查我啊?”

  “还没有,大多都是猜测。”温从戈抿了口酒,笑了笑,“你在生气?”

  “没有。”魏烬抚了抚他的发丝,努力让自己显得淡然一些,“你猜得不错,我是那个井坑的常客,也可以告诉你有关程家的一切。但在此之前,你要先告诉我,你在程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温从戈沉默了下,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从袖中拿出了那枚金钗放到了桌上,推给了魏烬。

  “你认识这个嘛?”

  魏烬在看到金钗的那一刻,心头隐隐不安,他摩挲着金钗上的花,说道:“这是我亲自做出来,送给我娘的礼物,你是从哪找到的?”

  温从戈闭了闭眼,回答道:“井底,与这金钗一同被找到的,还有程姨的尸体。”

  魏烬手上一抖,金钗落在了桌上:“你说…什么?”

  温从戈握住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我让你离开,除了要见杨葮那孩子,还有一件事,便是下井。我猜,程姨在那里。”

  魏烬扯了扯唇,喃喃道:“骗人的吧…我娘她怎么会在那里…”

  记忆中,他娘亲是个温柔爱笑的人,虽缠绵病榻,可怎么也不该死在那种地方。

  温从戈垂下眼,说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晚杨姨哼的那段奇怪的童谣?我猜,有人以金钗为饵,将程姨骗去了荒院水井附近,程姨被直接推了下去。”

  魏烬倏然攥紧了指尖,死死抓着掌心里的手,力气大到直接将那手攥出了红痕。

  温从戈用力回握着,看着魏烬发红的双眼和恍然的目光,心头微痛,将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因着井坑里的东西,他猜测程府有人在以人饲蛊,那只蜈蚣,极大可能是从程夫人嘴里爬出去的。

  若真是如此,程府定然大部分人都中了招。

  可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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